婦人姓沈，知道她曾是沈崢嶸的阿媽，因而府裏上下都稱呼她一聲“沈嬤嬤”，待她也尊敬。

沈氏對沈芷衣說道：“我換了乾淨衣服，也洗淨了手，讓我進去為侯夫人儘一分力吧。”

沈芷衣不置可否。

沈氏憶起往昔，又道：“當年夫人生產的時候，公子還是我接生的呢。”

沈芷衣心裏一動，片刻道：“那就有勞阿媽。”

得她同意，沈氏不再耽擱，趕緊匆匆地進房去了。

沈芷衣一直站在院裏等，清風吹起她的衣角，她額角的頭發被汗打濕，眼下額頭一片涼津津的。

侯府亮起了一盞盞的燈。

姚如玉房裏一盆盆的熱水端進去，再端出來時就被染得通紅。

沈芷衣緊緊握著拳頭，片刻不敢鬆。

直到後來一道啼哭聲響亮地從房裏貫穿出來。她忽而緊張的弦繃端了去，眼前有一陣發花。

等房間裏收拾妥當了，孩子也洗好了裹進了繈褓裏，嬤嬤才歡天喜地地出來道喜：“恭喜侯爺，恭喜三小姐，侯府添了個大白胖子！”

沈芷衣忍不住咧著嘴角笑起來，忽然間感覺，這是自沈崢嶸離開以後，她得到的第一個好消息了。

沈芷衣站在屋簷下，看著那啼哭不止的小嬰孩，想伸手去摸摸他，又想著自己手臟，在衣服上搓了搓，最後還是忍住了沒去摸他。

可是她喉頭翻滾酸澀，看見嬰孩哭得沒完，她卻也跟著哭了。哭得臉上花花的，眼淚落在孩子的繈褓上，浸開一圈圈濕痕。

她終於有弟弟了。

沈芷衣匆匆回了宴春苑，將臟衣服換下，草草衝了個澡，換上乾淨衣服就又往主院奔去。

房裏姚如玉昏睡了一陣又醒了，奶娘正在給孩子喂奶，孩子吃得咂咂作響。

姚如玉望著自己的兒子時沒哭，卻在沈芷衣進來那一瞬間，握著她的手哭了。

姚如玉眼角淚流，抬起蒼白的手摸著沈芷衣的臉和頭，心疼不已，道：“芷衣，辛苦你了。我原以為，最後撐起家門的，會是沈崢嶸，卻沒有想到，如今成了你。”

姚如玉知道沈崢嶸有他自己的事要做，可是身為女人，她如何能不責怪他。

說走便走了，這麽久以來，毫無半點音訊。沈芷衣想他，卻從不會主動開口提及他。

她都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想著，默默地撐著。

姚如玉原以為，有沈崢嶸護著沈芷衣，沈芷衣這輩子應當安安穩穩。可是如今，沒人護著沈芷衣，沈芷衣卻要護著徽州，護著姚如玉母子的安危，在前線去奮力退敵。

姚如玉哭著笑道：“我們沈家的女兒，絲毫不輸男兒。你做得極好，娘為你驕傲。”

沈芷衣扶著姚如玉撫在自己臉上的手，聲音疲憊沙啞地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沈芷衣把自己洗乾淨了，等奶娘給孩子喂完了奶，她終於可以摸摸軟噠噠的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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