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她好需要他

刹那間，沈芷衣隻覺得，這冬去春未來的料峭寒天裏的冷空氣，鑽進胸膛裏，涼得她直抽氣。

她抬起頭，四下望了望這山陵更迭的西蜀原野，眼前白茫茫一片。

沈芷衣不知道怎麽回到軍營裏的，她幾乎連跑帶爬地衝進威遠侯的營帳裏，跪在他床邊，去握起他冰涼的手，還未開口說話，眼淚便大顆大顆往下掉。

威遠侯麵無人色，嘴唇乾燥，雙頰微微有些凹陷。

沈芷衣捧著他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上，心裏像是霍然撕開了一道口子，痛得難以自持。

她回頭茫然四顧，含淚道：“天氣還冷，帳中怎能沒有炭火！去拿炭火來！”

威遠侯身體一向好得很，就算冬日雪天裏行軍作戰，也不需要炭火取暖。

可是他現在渾身冰冷，她好怕，就這樣日複一日地守著，他身上那點微薄的體溫也會冷下去，最後再也暖不回來。

後來營帳中布置得十分溫暖，每日都有軍醫進進出出，威遠侯的情況也絲毫不得見好轉。

軍醫也感到非常奇怪，明明威遠侯的傷勢已經開始在慢慢複原，為何卻偏偏情況陡然急轉，這也是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是夜，沈芷衣容顏憔悴地守在威遠侯床前，細細地與他說著話。

“爹，西蜀這邊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魏兵被消滅了，沈放的叛軍也收拾乾淨了，蠻夷退守至關外，等您醒後，我們便可以拔軍回程。

“沈放敢暗算您，我給您報了仇，願意回歸的傲家軍，也重新收編入伍。此後西蜀和徽州東西連成一線，爹便不用再千裏迢迢往這邊奔走出征了。”

沈芷衣頓了頓，又道：“爹，天氣漸漸回暖了，估計徽州的雪也已經停了吧。

“您什麽時候醒來？我們什麽時候啟程回去呢？”

這話問出口許久，知道等不到威遠侯回答，沈芷衣沉默了許久，咬著牙隱忍著，捧著威遠侯的手貼著額頭，瑟縮輕顫著肩膀。

她咽了咽喉，眼淚悄然落在床椽上，沁出細圓的濕痕。

“爹……娘和阿生還在徽州等著您，您不能不醒來……”

她淚眼依稀，脆弱無助地望著自己的父親，還像曾經的小女兒一般，內心裏的絕望一旦繃出了裂痕，便如決堤之洪。

“爹，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同樣的事情，我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沈芷衣捏著袖子揩著眼淚，邊哭邊道，“不管我怎麽努力，不管我怎麽拚命，是不是最後都救不了您？”

“您不知道，當你不許我跟著到西蜀來的時候，我有多慌張……我明知您很危險，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我隻能返回徽州去救娘和弟弟，我生怕，生怕趕不及見您最後一麵……”沈芷衣抽著氣，眼淚越揩越多，眼眶越擦越紅。

堅強了這好幾年，她把所有的辛酸都埋藏在心底裏，從不敢有沮喪，不敢在人前流露。

可如今，威遠侯重傷未醒，她遠在異鄉，那種孤獨和痛苦，快要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快要崩潰了，她其實也想像尋常的女兒家那般，撲到父親的懷裏，肆無忌憚地哭一場。

最後，沈芷衣泣不成聲，語調淩亂道：“在我最彷徨無助的時候，二哥不在我身邊，一直都是我一個人硬撐著，不管我多艱難我都不想讓你們知道……可是現在，連您也要離開我了嗎……爹，可不可以醒過來，可不可以好起來，不要走……”

威遠侯依然沒應。

沈芷衣轉過頭，仰頭望著營帳，滿臉淚痕，從來沒這般奢求過，張口便哭出了聲來，喚道：“沈崢嶸，你在哪兒啊？你能不能回來幫幫我，你能不能救救爹，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我最需要你……”

可是他在遙遠的北方，他能聽得到嗎？

這麽些年不見，他還記得要回來找她嗎？他還和以前一樣牽掛著她嗎？見了麵，他還識得她嗎？

沈芷衣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