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2 / 2)

大概是春花去勸了,沒一會兒,那邊的哭鬨聲停了。

等在床上躺下,薛宜寧問駱晉雲:“弟妹的娘家,是做米油生意的?”

“嗯。”駱晉雲淡聲回。

她又問:“聽說她父親娶了後妻,又納了兩房妾?”

駱晉雲回說:“黃家在幽州,打著駱家的旗號,收受賄賂好處,拿了錢,便納妾蓋新房,十分招搖,我才提點過晉風。”

“那二弟對嶽家一定也不太喜歡……”

駱晉雲側過頭來,看她道:“你倒很關心這事。”

薛宜寧意識到自己顯得像個閒話別人的村頭婦人,有些心虛地解釋道:“我是聽說二弟要休妻什麽的,怕弄成真的。”

“就算休了又如何?”駱晉雲反問,說話間,頗有些無所謂。

薛宜寧很快道:“可不是還有個兩個孩子麽?”

駱晉雲回:“有她在,兩個侄兒也沒好到哪裏去。”

聽他的意思,似乎就算駱晉風要休妻,他也不會阻攔。

夫妻間要休妻、要和離,許多時候受阻礙的便是雙方家

族,駱家發跡,黃家本就不再配得上,若是駱晉風真心要休妻,駱家這邊的人也讚同,那這休妻還真有可能。

她還想討論一會兒,老夫人是不是會勸二弟,但駱晉雲看著床頂,眉頭微鎖,明顯懷著心事。

大約是因為瑞王與淳王這些事?

她不再煩他,抱住他胳膊躺在了他身側。

兩日後,天氣放晴,暖陽當空,地上積雪開始融化。

駱晉風與黃翠玉的吵鬨似乎是被老夫人勸下來了,在那晚過後就暫且恢複平靜,仿佛沒這事一樣。

年節將至,許多事都要籌備,單單是采買年節物資,就要對上一早上的清單。

忙到正午,才要用飯,外院卻有人來報,道宮裏容妃身旁的內侍來了,詔她立刻入宮。

容妃便是許昭儀,去年,她又晉了一級,升為了容妃。

可她們,自那次朝中與南方議和之事結束,就再未見麵了,實在是她們並無交集。

薛宜寧驚訝不已,但那畢竟是宮裏的娘娘,她隻能立刻整理好出門。

沒想到才到屋外,那內侍卻說:“容妃娘娘吩咐了,隻夫人一人進宮便可,稍後還是由我們送夫人回來。”

“就我一人跟去不行麽?”玉溪忍不住問。

她才和阿貴成了親,放了幾天假,如今又到薛宜寧身邊。

那內侍麵色一冷,看也沒看玉溪。

意思便是,這裏輪不到一個丫鬟說話。

薛宜寧隻好朝玉溪道:“你們先進屋吧,我去去就回來。”說完進了轎子。

那內侍用尖細的嗓音道:“走吧。”

薛宜寧心裏有些不安。

這宮人她都認識,的確是容妃身邊的,隻是她不知道,時隔這麽久,容妃為什麽又要見她,還隻讓她一人進宮去。

這段時間瑞王、淳王,都和駱晉雲扯上了關係,莫非這容妃見她也和奪嫡之事有關?

轎子往前走著,最初能聽到外麵街道的嘈雜聲,後麵就越來越安靜。

她以為是到了皇城,沒想到往外一看,外麵卻是一片農田與樹林,他們不在城內,而是出城了!

“黃公公,我們不是進宮麽?”她按下心慌,緩聲問。

那內侍回道:“夫人不必問,是娘娘的吩咐,到了就知道了。”

薛宜寧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看向轎外。

如果他們鐵了心要帶自己走,就算現在跳下轎子也無濟於事,他們這一行,至少有七八人,而自己隻有一人。

若要殺自己,現在已經動手了。

若要挾持自己,現在也可以動手了。

這些宮人是她認識的,所以吩咐帶她出來的確實是容妃。

玉溪她們也知道是容妃帶走了她,後麵如果有什麽事,駱晉雲自會找容妃。

想罷之後,她便冷靜下來,不再驚慌,隻安心等著,看容妃究竟要做什麽。

轎子又走了一會兒,路明顯顛簸起來,她從轎中往外看,看到轎子進入一片荒墳。

又走一小段後,轎子停了下來,內侍道:“駱夫人,出來吧。”

薛宜寧斂起裙,從轎中出來。

雪消融了大半,這兒的全貌,一半被未化的積雪所掩蓋,一半裸露在外。

冬日枯黃的樹木和野草雜亂長著,大的或小的土堆一個接一個,上麵散落著草席,衣料,甚至還有些不明是人是獸的白骨。

她雖在京城長大,待了二十多年,可這兒卻是她從未來過的。

這大概是,傳說中西城門那片亂葬崗。

無親無故的人,流亡無著落的人,或是被處以極刑的人,死了,便被扔在這裏草草掩埋。

被葬身在這

兒的屍首,大概都是世上最可憐的人。

“夫人,娘娘在那邊等著您呢!”內侍說。

薛宜寧看向不遠處,一人穿著寶藍色鬥篷,帶著鬥篷上的風帽,正站在一座墓前,看身影,似乎正是容妃。

她一步一步走過去,到容妃身旁,去看前麵那座墓,那墓隻是個小土堆,前麵隻立了塊木板當墓碑,上麵寫著幾個字:裴雋之墓。

看到這幾個字的那一刻,薛宜寧的淚唰地就湧了出來,不由自主蹲上前去,緩緩伸手撫向那塊將被風雨淋得腐朽的墓碑。

“裴雋……這是,是裴雋的墓?”她淌著淚,早已泣不成聲,哽咽著轉頭問。

容妃幽幽道:“原來你還會在意這是不是他的墓麽?我以為駱夫人如今是郎情妾意,伉儷情深,早就不在意這些前塵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