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分鍾不到,已跑完兩公裏的路,一片廣大的農場忽然出現在眼前。
豐沃的牧草地上,有好幾群食肉獸,正在啃著青草。
這種全長二點五公尺,重達七百多公斤多一點,體型簡直就像是酒桶一般的獸類,有著鎧甲般連雷射也穿不透的黑色甲殼,以及讓人聯想到動力鏟的顎骨,沿著那形狀彎曲的上下兩根——也就是上顎一根,下齶一根——巨大的臼齒,從外表上看起來雖然醜陋無比,卻是餐桌上頂級的美味佳肴。
對於杜絕對人類造成威脅的貴族的審美意識而言,外觀如此奇特的生物可說是罕見中的罕見。而且,據說隻要人來不給予致命的傷害,從這種動物身上切下部分的肉,在十二小時之內又會長出新的肉來,食肉獸本身既不會感到痛苦也不會暴亂,假使在家中養了兩頭這樣的稀世珍寶哦,一家五口絕不用擔心會挨餓。相反的,如果家中孩子不多,人口單純的話,即使找到了一頭食肉獸,也可以拿來以物易物兌換到像是貴族飛行器機械般昂貴的商品。
然而,在這座農場裏大略地估算一下,食肉獸的數目至少將近三十頭。、
這裏,不單單是和平的村莊,也是一處豐饒之地。
朝母屋前進的d,偶爾會瞥見赤紅的火線從旁掠過。那時“紅色鑽地獸”所噴出的火焰,它在農場裏擔任護衛的角色,其數量還不到一般農場的五十分之一。所以說,即使有入侵者從此麵或空中發動攻擊,也不可能看見幾百條火柱從地麵噴出向空中竄升的壯觀畫麵。
在距離母屋十幾公尺前,裝置在柵欄上的警示燈一閃一滅,在馬兒停下腳步前,從玄關裏突然出現一名女子,扛著一把附筒狀彈莢的舊式自動槍正蓄勢待發。
d停止一切動作。
凝視著對方的臉,女子的臉頰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嗯……有什麽事嗎?”探詢聲中似乎帶著既高雅又膽怯的氣息。
用褐色的頭巾束起黑發下的臉,看起來已近中年。從她銳利的眼神、倔強的嘴角,不難看出透過生活曆練所沉澱的痕跡。挺直的鼻梁及優雅纖細的眉毛,讓人聯想到與穿著褐色的棉質襯衫及長裙無緣的生活,卻是個渾身散發著氣質的女人。
除了自動槍外,她的背上還有一個看起來舊舊的背包。
“你是艾琳小姐嗎?”
“嗯。”d將馬往前一步。
“你是誰?……就停在那裏!不許擅自闖入我家的土地!”
“很抱歉!因為有要緊的事。”d騎在馬上說道。緊接著在艾琳的身旁下馬。
“在醫院裏長眠不醒的那個女孩——思薇,我想問些關於她的事。我的名字是……”
“d。”
艾琳一邊慢慢放下槍,一邊喃喃地說。
“如果知道的話,我會告訴你的。不過,現在要喂飼料給那些食肉獸……”
“等一下!”d想叫住她。
分不清是無奈或是喜悅的表情,全寫在中年婦女的臉上。
她扛起了自動槍,緩慢地朝柵欄方向前進。
d也跟上前去並肩走著。
“你來這裏做什麽?”這名女子好像也感覺到d是個危險人物吧!
d沒有回應。
艾琳打開柵欄,d倚著柵欄看著她走到牧草地的中央。
她絲毫沒有需要幫忙的意思。右邊腋下夾著槍,在距d約十公尺處,艾琳卸下背包。迅速地掀開蓋子,將背包推倒在地。才將食肉獸專用的合成飼料結晶倒出來,便湧起一陣來自牧場四方的高聲咆哮與轟隆轟隆的地嗚聲。接著,七百公斤重的黑色團塊不約而同地朝這邊湧入。
這三十頭食肉獸合算約有二十一噸的重量猛衝過來,大地一陣搖動,連柵欄也震動起來。
隻有d文風不動地站在那裏。
在倚靠的柵欄所帶來的震動,傳到這名年輕俄身體之前,似乎已被黑色大衣所吸收了。
原本與這群貪食的獸群保持距離的艾琳,旋即被這些爭先恐後興奮若狂的黑色鎧甲所吞噬,讓人以為她好像已經被踩死了似的。
儘管如此,她舉起槍的纖細身影,從翻騰的巨碩軀體之間掙脫之後,她突然踢了一下手邊一隻動物的屁股。
“不可以唷!你已經吃得夠多了,這地方讓給普魯特。不行,快過去!”
食肉獸類雖然性情凶猛,但相當聰明,若是好好待它,極有可能被“馴服”。但是主人很有可能為此,必須每天承受失去雙手雙腳的危險性,並且還要具備如同在砂堆裏找尋一顆形狀不同的沙粒那樣程度的耐心。
看來,出身千金小姐的這位女性顯然已克服了這一點。
被艾琳踹一腳的那隻食肉獸,雖然大搖大擺地移動了身體,但是叫普魯特的另一頭食肉獸,卻仍在後方畏畏縮縮地,完全不得要領。
“快點!普魯特,好不容易位置空下來了,趕快吃吧!”
儘管如此,它還在那裏磨磨蹭蹭地,不曉得在乾嗎!
“笨蛋!”
艾琳又踢了它的屁股。
它依然動也不動。
艾琳蹲好馬步,手臂交叉著。眼神浮現出堅決的意誌,雙手把自動槍當作球棒一樣緊握住。
“噢!”d低聲說著。
是什麽樣的女性,竟然舉起自動槍使勁敲了一下與自己頭部一般高的獸臀。她一邊滴著汗水,連續敲打了五、六下之後——普魯特才慢吞吞地,將頭伸進空隙裏,用它鐵鏟般的下顎將飼料挖起來吃。
看完它吃了飼料,艾琳返回d所在的方向。
今天的勞動想必已經讓她身心俱疲了,沒想到她還能走得很平穩。
“真抱歉,讓你久等了!但我非得去一趟巨型雞飼育場檢查那裏的恒溫裝置不可。”
劇烈喘息的女子滴在臉上的汗珠,映著d的容顏。
她的身體搖晃著。
“要一塊來嗎?其實逆可以在家等,不過當我先生不在時,是不準男人進入的。”
“我呆在這兒就行了。”
嘴裏這麽說,d還是與艾琳並肩一起,把腳步移往蓋在左邊的飼育場。
“看來一點也不適合農場。”
d才走沒幾步突然說出了這麽一句。
那句話其實是針對自己說的,直到了艾琳聽懂為止,稍微花了一些功夫。
眼神十分詫異地掃視著d的臉。
“你在為我擔心是嗎?”
她表情哭笑不得地問道。
“農場的工作及時是男人也感到吃力——為什麽,要替那些食肉獸取名字?”
“才沒像你說的那樣呢!”
艾琳以開朗的聲音說道。
“如果做了三十年以上,任何工作都會習慣的。至於取名字,是希望它們能夠好好相處。”
到了飼育場,艾琳打開鋼製大門,一陣令人作嘔的臭氣迎麵吹來——這是野生動物的體臭及糞尿的臭味。
艾琳側著臉一邊咳嗽。
“在這裏隻是檢查恒溫裝置而已,我們可以邊走邊聊,想問什麽儘管問吧!”
聲音從陰暗的內側傳出。
從門口射進的光線,好不容易為飼育場帶來微量的照明,在裏邊並排著巨大的雞群。
這是高在兩公尺的巨型雛雞。
它們在左右兩側通道布滿高壓電的區域內,一動也不動,在兩人的身上投以藍色的目光。正因為它們不像是一般雛雞那樣騷動著,看了教人覺得很不舒服。
這種巨型雛雞——乃是邊境地帶不可或缺的食物兼收入來源。
這種鳥類不可多得的原因,是因為它們僅限於特殊
幾個品種,由於體質十分敏感而虛弱,隻要和它的生存適溫上下差個一、兩度,就很容易夭折。此外,礙於飼料及其性情凶暴的緣故要花上不少的力氣。
在這昏暗有肮臟的小屋內,出現一些奇怪的景象。
閃著青光的火花在遠處飛濺。
明明已經碰觸到身旁的高壓電,卻聽不到雛雞們的哀嚎聲感覺怪怪的。
“聽說它們愛吃人骨——村子裏有嗎?”
麵對d的質問艾琳隻能搖搖頭。
“在這個村莊裏不容易取得,所以我們都是跟屍體搬運業者者購買。”
形形色色的流動商人會從“都城”或其他商業區來到此地。
包括毛皮商人、修理師傅、機械零件的專門業者、賣水果的、——果店的、販售婦女服飾的、武器商人、魔術師、巡回電影院血腥的、熱鬨的、沾上機油的、穿上華麗衣裳的這些人,對於邊境居民的生活有著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屍體搬運業者也是其中之一。
在苛酷的生存條件下活著的人,未必對死者懷有崇高的敬意。
死者的頭發若是塗上特殊的獸脂,便可以充作無限長的通信線來使用,內臟也可以有效移植。就連骨頭,因含有高鈣成分,作為肥料也發揮了重要的功能。
特別是將削下來的骨盆安置在空洞化的脊柱上,再鋪上腸腱所製成的吉他,經由專門的調音人用手撥弄,就會發出神韻縹緲的美妙音樂。
通常連家人的屍體也不例外,至於倒在路旁的屍體,就更不用說了。在施以一陣形式上的祭拜之後,便將僅收納遺物的棺木抬到墓地,準備前往城市近郊的“屍體解剖人”那裏進行後續的分解動作。
儘管如此,在貨源不足的情況下,屍體搬運業者,大多會提供經過了瞬間保存處理的屍體,為了供給新鮮的貨源,還是得像幽靈般不時在城市或村莊附近徘徊。
有些屍體會原封不動地出售,有時則會依據客戶的需求,將其全身或是某個部位加工後再出售。
將這些以陰森的眼神向下俯視著的巨型雛鳥,每三隻劃為一區,艾琳一區區地檢查老舊的恒溫裝置。
當她來到第二區的時候,突然回過頭說。
“你怎麽什麽都不問?——擔心我會注意力不集中是嗎?你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不用太在意那種事!”
d無言地盯著那些雛鳥。
艾琳落寞地微笑著,然後向機器伸出手。
突然間,雛鳥探出了脖子。高壓線噴出火花,艾琳趕緊將手抽了回來。
慘叫聲不絕於耳。
雛鳥銳利的喙,把她的手背給啄傷了。
按住傷口的指間也滲出血來。
d潔白優雅的手指,觸摸著她正按住傷口,卻止不住血的手腕。
“……”
就這樣,艾琳放下按住傷口的那隻手,陶醉地看著d俯視的臉龐。
“沒關係,不會礙事的,隻要用雅克拜那葉按住,一天之內就會痊愈!”艾琳突然硬是將手抽開。
在微暗中,不知d是否察覺到,她早已麵紅耳赤了。
“對不起!”他小聲地說。
“很久沒有讓男人碰我的手了!”
“常發生這種事嗎?”
d一邊看著雛鳥一邊問她。
胸前地白色羽毛,正噴著藍色火焰,那是高壓電殘留地痕跡。
“一點聲音都沒有——真是守規矩!”
“有時候,它們也會叫。”
艾琳一邊用手帕按住傷口一邊說道。眼看著白色的手帕就要被紅色占領了,她像是被威脅似的抬頭看著猛禽。
“不過,今天真是太不小心了。平常,它們情緒何時亢奮,我都一清二楚,誰知道會這樣……”
“還是先出去比較好!”
“不行啦,還沒檢查完呢!”
艾琳笑著,又走進另一區。
她停在機器前,隻是稍微試探地伸出手。
最靠近她的一隻雛雞搖晃的上半身,突然僵直。
在它如玻璃般澄清的眼眸中,映著d俊美的臉龐。
頓時之間,艾琳恍然大悟——為何那猛禽冷酷無情的雙眸中,深埋著無以名狀的恐怖神色。
而d的雙眼也染上淡淡的朱紅色。
艾琳似乎也感覺到什麽了。以蒼白的表情仰望著年輕的狩獵者,旋即又回到她手邊的工作上。
之後,再也沒有發生任何事,終於完成了例行的檢察工作。
外頭的陽光迎接這他們。
鎖上了飼育場的門,艾琳向他點頭示意。
“終於解脫啦!那個,你能不能轉過頭去不要看。因為我的手很不雅觀。”
她指的不是受傷的那隻手,而是按住傷口的那隻手,手悲傷又無數的傷痕,那是顯示出別毒素侵蝕後特有的硬化狀態,就像火龍的皮膚一樣,呈現角質化。
不曉得d是否察覺到,從初次見麵起,她即有意隱瞞著這件事。
“思薇,是怎樣的女孩?”他的聲音冷淡,毫無感情。
艾琳的表情變得僵硬,因為她想起了d來的目的。
“她很羅曼蒂克!”她斬釘截鐵地說。
“而且她很溫柔,你還有什麽問題嗎?或許她正做著好夢吧!如果不是那樣的話,神明也不存在!”
“你所說的夢是怎樣的夢……”
艾琳稍微想了一下,便把目光投向蒼穹的彼岸。
她的眼神裏似乎有什麽珍貴的東西,在遠方。
“就好像四處巡回演出的少女故事一般!”
d一言不發。艾琳用舌頭舔了一下淺色的唇,悄悄地眯起眼睛。
“我有好多好多的夢想……比方說夢見走在街上時,和喜歡的人手牽著手;夢見在圖書館儘情閱讀自己喜歡看的書;夢見心無罣礙,每個人都為著別人著想,夢見每個禮拜,能夠收到從都城傳來最新的流行情報;夢見藥房裏有好幾種能解小孩發燒之苦的藥;夢見無需工作也有辦法維持生活;夢見所有人前往月夜的沼澤捕捉螢火蟲,然後……”
艾琳的眼神突然變得恍惚了,而另一個聲音,接下去說完最後一句話。
“……夢見人類和鬼組能否並肩走在街上是嗎?”
她一臉茫然地望著不可思議的來訪者d。
“你……會魔法?”
“曾咬過思薇的貴族,真會挑對象!”
艾琳的眼神顯得十分困惑。
“究竟怎麽一回事呢?為什麽思薇會被選中?”
“古老豪宅和藍色光芒,白色晚禮服配上黑色燕尾服,還有舞會——沒有讓你想起什麽來嗎?”
艾琳的眼裏,含著微光。
“我們一位隻是看見你而已……沒想到你……竟然夢見了她?”
淚水沿著臉頰潸然滑落。
“那也是她的心願。身穿白色禮服,和喘著燕尾服的男士,在古城堡的大廳裏,被藍色光芒包圍著,從晚上一直不停地跳到天亮。”
“這個願望正在實現。”
“夢的夜晚,永遠不會有黎明。”
“我不知道。”
“你覺得思薇幸福嗎?”
“……”
艾琳撥開額頭上的劉海。
“請別誤會。我很滿足目前的生活。人隻要不奢求,總有辦法生活下去。雖不曾做過像思薇那樣的夢,不過我覺得很踏實……”
“或許是個美妙的夢,但未必時好夢。”
d用手輕觸帽沿。
那是他告別時的姿勢。
目送這黑色背影安靜地走出
去,艾琳似乎想要對他說些什麽,卻始終站在原地,連一句話也沒說。
來訪者地身影,說明了這一切已經結束。那麽殘酷的拒絕呀!艾琳不確定自己到底想要說些什麽,但她留意到自己要說的話亦是十分重要,於是前進了幾步。
d的動作比她的腳步更快,在刹那間停住。
他轉過身來。
不是朝著艾琳,而是朝飼育場的方向走去。
在循著身影追去的黑色瞳孔中,映著已呈扁平狀朝外打開的鋼製大門。
飼育場與大門銜接的部分已散成碎片,門倒塌了,隻看見門裏蠢動的白色物體。
當艾琳意識到那些雛雞的瞬間,它們正互相推擠著柔和的羽毛翻滾於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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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慘叫聲敲碎了周圍的寂靜。
聲音之恐怖,幾乎可以和灰熊激昂的叫聲相匹敵。
當艾琳看見所有雛雞的白色胸部噴發著藍光和紫煙,不由得感到戰栗。
“不會吧……為什麽……那個高壓電……”
“趕緊返回屋內!也許是衝著我來的。”
何時回來的?耳畔傳來沉鬱的低語。
“可是……”
“去吧!”
明明聽到的是怒斥聲,卻讓她整顆心都柔軟了起來。
d顧不及轉身離去的艾琳,以飛快的速度直奔到現場!
大衣隨風飄動,猶如黑色的垂天之翼。
d看著自己與雛鳥們前進的速度,都遠遠超出艾琳奔逃的速度。
但是,說它們是雛鳥嘛,個個身長超過兩公尺,生性凶猛,銳利的嘴與鉤爪輕輕一擊,連堅硬的鈦鋼都可以輕易被鑿穿。
而且——
當它們貼近d約三公尺的距離時,這群白色的突然躍向天空。
支持著重達三百公斤體重的彈簧腿,垂直跳躍可達五公尺高。
可以稱之為爪子的三根指頭撐開至極限,在與d發生衝突的地點落下。
鳥眼或許捉得住銀光閃現的軌跡也說不定。
d一口氣衝入接踵而來的雞群,巨鳥的雙腿從中間斬斷成兩半。
發出“吱”的一連串慘叫聲之後,無數黑色的喙從d的頭上落了下來。
和這些巨鳥相較之下,人類的頭簡直比杏仁還要脆弱。
鳥喙所畫出的拋物線上,已不見d的蹤影,隻有橫掃的光芒向這群凶鳥報複。
陽光下鮮血四濺。
不到兩秒鍾,十幾隻雛鳥已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鮮血也逐漸染紅了綠草如茵的大地。
單手握住血刃的d突然停止動作。
及時在揮舞著劍,紛飛如雨的血霧中,d俊美的臉龐和衣服也沒有沾到半滴血。
然而——到底時為什麽?
轉瞬間,染成朱紅色的草地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忽然從地麵隆起。
不,周圍的地麵也不知怎地,慢慢向上抬升。
泥土和青草也跟著一起脫離了大地,漂浮在半空中。
出現了直徑將近五十公分地巨大氣泡,鮮紅的顏色果真是名符其實的“血泡”!
火山口沸騰的熔岩,經過狂亂的化學變化形成的毒泡——是吸收凶鳥血液的大地,產下的怪物之子。
它們仿佛被某種意誌力操控著,懸浮在離地兩公尺的地方。
數量一個又一個不斷地增加。
或許早就埋伏在那裏等待著也說不定。
“怎樣?”
d不曉得在問著誰。
“這種東西也叫做血泡卵嗎?”
不曉得是誰回答了他。
“我也是初次大開眼界,因為是氣泡,不知何時會破掉。屆時,五種感官會被封住。等等,你不妨去嚐試一個看看?”
“那好。”
“千萬別掉以輕心!以為事不關己……”
憤慨之中,散發著一種深不見底,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儘管——放馬過來吧!”
不知不覺間,d垂下的左掌心已朝向空中的敵人。
風在呼嘯。
其中一個怪異的血泡搖動著,朝d的手邊靠近。帶著圓弧的邊緣,輕輕一碰,立刻像是被吸入洞裏那樣地抽長變細,血泡不斷被吸入掌心之中。膨脹的部分沒有彈性,形狀改變了仍垂死掙紮,不久就皺縮起來,像沒入水中的生物那樣微微地顫抖,然後完全沉沒於掌心之中。
“嗯——應該還挺得住。”明朗地聲音說著。
唔喔喔喔喔——
下一瞬間,竟變成世上不曾聽過地哀嚎聲。
“相當毒嗎?”
d冷冷地問道。
“……是……劇毒……我們倆……很危險……快撤退!”
位置變換了。
不是d,而是血泡。
究竟是因為聽到犧牲者的呻吟獲得自信,還是因為已聚集充足的數量?血泡兵分兩路,不約而同地從空中滑向d。
“……別斬斷……”
d用圍巾捂住口鼻,同時最前列的血泡彈了起來。
連空氣都染成鮮紅色的霧中,轉眼之間已不見黑色身影。
d無聲無息地狂奔於血泡環繞、碎散四布的赤色世界之中。
艾琳始終站在前方,許多血泡正朝她飛去。
“停止呼吸,趴下!”
d大叫的一刹那,咳個不停。
頭上粉碎的血泡,眼看著就要化成一片血霧。
像是把嘴唇撥開似的,從口中噴出了鮮血。
嘴角雖然還牽著血絲,但d的速度始終停不下來。
他抱起俯臥著的艾琳的腰部,朝柵欄的方向直奔。
當血泡向著躍起的身影滑過來時,迸出了銀光。
這時候,血泡因為劍身卷起的風被推開似的,直往後退。
d趁隙從中脫出。
一口氣跑了十公尺遠,才轉身回頭看。
看來似乎無法從妖氣騰騰緊迫盯人的血泡堆中逃脫。不曉得d有多少能耐區成後傾盆而來的毒霧攻勢?
“沒事了!”
d毫無痛苦地告訴艾琳可以呼吸了。
“感覺如何?”
這次問的是別的對象。
“真是個率性而為,喜歡利用別人地莽夫!”
聽到這句焦躁不安的答複,艾琳張紅著臉環顧四周。
d在地麵激昂她的身體輕輕放下之後,不知在想些什麽?便向著直逼而來的血泡奔去。
紅色的球體不約而同向上竄升。
無數地血泡均勻地展開,仿佛紅色巨毯遮蓋了整片天空。
d進入那還未被死霧封鎖地天幕正下方。由於相隔了十公尺之遙,縱使以d地跳躍力和劍技,也難以充分發揮。
d舉起左手。
若是血泡有眼睛的話,也許會看見浮在掌心內側表麵上人類地麵孔吧!
細竹葉般的眼睛閃著恐怖的光芒,並尖起了薄唇。
突然一聲轟然巨響,空氣朝同一方向流動,正是那薄唇所在之處。
在它猛烈的吸引之下,血泡相繼排成一直線,朝d的掌心落下。
d迅速抽起劍。
沒辦法逃掉的血泡,迸濺四散。在化為一道血風包圍住d之前,他利落地躍向後方。
想要再次上升的血泡,隨著風的呼嘯吹拂而來,因形成不了阻止d逃脫的血膜帶,便碎散而去。
最後一顆血泡被消滅後,d從那消失的地點跳下去,一劍插入大地的心臟,隨即跪倒在地,激烈地咳出鮮血。
包覆著d的藍色圍巾也被染成鮮紅一片。
短短數秒已停止咳嗽,d站了起來。
放下圍巾,朝艾琳的方向走去。
蒼白的臉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待會兒,把解毒劑倒入澡盆!”
如此說著,d從大衣內側掏出數枚金幣,讓艾琳握在手中。大概是為了殺死雛雞所做的補償吧!
艾琳轉過頭去,重新考慮之後才收下金幣。在邊境即使是一分錢也視若珍寶。
“剛才的……什麽?雛雞的血竟會生出那種怪物來,我怎麽從未聽說過!”
她用顫抖的聲音說著。會感覺到吃力,也許是因為過慣了太平的日子吧!
“你先生不在家?”
d總算問了這句。
“今天早晨上街去了,去辦別的事情。”
“跟我一道來吧!我不能保證哪裏比較安全,但我會先把你送到你先生那兒。否則血泡有可能會攻擊你。”
艾琳因驚恐變得僵硬的那張臉,上下打著寒顫。
為防止食肉獸逃跑,關上柵欄之後,兩人騎著改造馬離去。
“那樣可怕的殺戮……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艾琳用手環抱住d的腰際問著他。
“你是不是說過曾夢見我?”
“嗯!”
“什麽樣的感覺?”
艾琳沉默不語。混雜著白發的發梢,隨風飄逸。
“……非說不可嗎?”
“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