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賽時遷龍雲飛(1 / 1)

那女子離去之後,穆斌對她稍作了一番分析。此女子對於當下複雜多變的政治局勢似乎不甚了解,也全然不關心國事的動態方向。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建築領域方麵卻展現出一定的造詣,偶爾還能脫口而出國外很多標誌性的建築,以及構造原理。再瞧瞧一直站在大門口邊沿的司機兼保鏢隨從,便能推測出她的家境頗為殷實,想必是從國外留學歸來時間不久的富家子弟。穆斌緩緩離開了吧台,開始在一層寬敞的大廳裏悠然地遊走,每當看到人多且正在熱烈交談時,便會不動聲色地湊過去聽上一聽。倘若發現了有用的信息,就會不動聲色地駐足停留,偷偷傾聽。這些看似尋常的動作,在一般人的眼中並未引起絲毫的注意,然而,樓上的山哥卻敏銳地察覺到了穆斌的動作舉止有些怪異。於是山哥與身邊的保鏢低頭輕聲說了幾句,那保鏢便神色匆匆地往樓下趕去。穆斌此時正置身於四五人的人群當中,聚精會神地聆聽著他們談論國際金融的形勢。就在這時,保鏢已經悄然向他靠近。穆斌憑借著敏銳的直覺很快就察覺到了對方的到來,於是主動向保鏢走去。保鏢的神情異常嚴肅,對著穆斌鄭重其事地說道:“先生,我們山哥邀請你上樓一敘。”話音未落,不容置疑地用手搭在了穆斌的肩膀上。穆斌也沒有反抗,麵色平靜地隨著保鏢兩人一同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上了二樓,看到山哥正坐在一張長條舒適的沙發上,旁邊是之前樓下的歌女,緊緊依偎在他身邊,似乎在尋求保護。保鏢則站在穆斌的左側,警惕的目光緊緊鎖定著自己。山哥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開口說話時,眼神中透露出探究:“小兄弟,我看你一個人在一層大廳的行為有點異常啊,你是乾什麽的?”穆斌微微一笑,輕鬆地回答:“我啊,就一個來夜總會尋求刺激的人。”山哥的眉頭一挑,指了指一樓大廳的人群,說道:“你看看樓下那群來夜總會的人,再看看你自己,不覺得怪異嗎?”穆斌此時才注意到自己的長衫在這人群中顯得格外突兀,正了正神,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有嗎?我怎麽沒發現。”“好吧,你到底來這裏乾什麽?”山哥的語氣開始變得嚴厲。“難道我來這裏喝酒買醉不行嗎?”穆斌依舊保持著輕鬆的口吻說道。山哥的臉色一沉,顯然對穆斌的回答並不滿意:“看來不給你點顏色,你聽不懂人話。”話音剛落,旁邊的保鏢就要動手,但穆斌的動作更快,左手已經握住匕首抵住了保鏢的腰間,右手則迅速拔出手槍對準山哥。其他保鏢見狀,也立刻拔出手槍對準穆斌,場麵一觸即發。然而山哥的眼神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示意手下的人把槍收起來,同時讓身邊的女人離開。穆斌見狀,也收回了匕首,把槍重新別回腰間。山哥的語氣緩和了一些,邀請穆斌說道:“小兄弟,好身手,如不嫌棄,坐下喝一杯。”穆斌眼神中透露出狡黠,聲音平靜的說道:“酒就不喝了,其實我今晚來夜總會是想來拜會山哥您的,隻是你我從未有過交集,貿然出現,又怕引起你的猜疑,所以在下麵四處打聽一些消息。”山哥的眉梢微微挑起,聲音中帶著一絲好奇:“那你想知道什麽消息?”“我在找一個人。”“什麽人?”山哥語氣有些不耐煩。“上個月在夜總會偷了英國外交官一些東西的龍雲飛,從那以後他好像就消失了一樣。”穆斌簡潔有力的回答道。此時,山哥身後的保鏢,眼神突然變得閃爍,臉部表情也發生了變化,顯得不自然,但很快又恢複了過來。山哥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身後保鏢的變化,聲音帶著一絲無奈的說道:“那個外號賽時遷的家夥,我們也在找他,在我這裏偷了東西,搞得警察隔三差五來這裏詢問,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的生意。抓到他,扒了他的皮。”穆斌似乎並不買賬,試探性地說道:“我怎麽聽說他偷完東西之後,並沒有離開夜總會。”這句話像是一顆重磅炸彈一樣,山哥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意識到眼前的人好像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問道:“你到底是誰?”穆斌語氣堅定有力,眼神直視山哥說道:“明人不做暗事,他偷的東西我不管,現在就需要這個人,你把他藏在哪裏了?”與此同時穆斌已經把特務處的證件拿了出來,放在了桌上。山哥沒有伸手,而是抬起頭看了看,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和諷刺。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仿佛在享受這一刻的優越感:“哦,原來是特務處的朋友,那麽,你可知道我們這家夜總會真正的老板是誰嗎?”觀察到他對特務處的態度如此傲慢,且背後似乎有著不小的靠山,穆斌的眼神中隻有冷靜,未露出絲毫畏懼,淡然回應:“我確實不清楚。”山哥冷哼一聲,滿臉厭惡地繼續說道:“你也不去打聽清楚,就敢跑到我這裏來要人,真是膽大包天。不過,今天念在你是特務處的份上,就暫且放你一馬,滾。”怒斌沒有動怒,反而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微微拱手,語氣平靜而陰冷地回應道:“山高水長,路遠昭昭,日後有的是機會相見,待到下次相遇,切看誰能笑到最後。”說罷,穆斌拿起桌上的證件,轉身下樓,很快就離開了夜總會。走出夜總會的大門,穿過熙攘的街道,敏銳地感覺到了身後的異樣,步伐不自覺地加快,穿過狹窄的巷子,拐進一個漆黑的狹小的胡同。身後的兩人緊緊跟隨,他們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穆斌心中快速思索,這些人究竟是誰派來的?是那個吧台女子的家人,還是山哥的手下?眉頭緊鎖,腳下的步伐愈發快速,穿越一條又一條幽深的巷子,最終拐進了一個漆黑的胡同。突然一閃身,躲進了一旁的小巷陰影中。跟蹤者見狀,急忙加快腳步,想要跟上穆斌,就在他們即將拐進胡同的瞬間,穆斌的聲音突然響起,低沉而有力:“不許動,亂動打死你們。”兩人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警告,心中一驚,急忙想有什麽動作,然而,他們的動作在穆斌黑洞洞的槍口下戛然而止。穆斌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轉過身去,雙手舉過頭頂,別想著反抗,子彈不長眼,快點。”兩人緩緩轉身,雙手高高舉起,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他們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訓練有素的練家子,稍有異動,估計真開槍了,乖乖照辦。右手舉著槍,左手則開始搜查其中一人的後腰,卻發現沒有攜帶武器,感到有些奇怪,又轉向另一人,結果也是一樣。於是命令道:“雙手抱頭,蹲下。”兩人隻能乖乖照做,屁股對著穆斌。穆斌的聲音帶著一絲好奇問道:“誰派你們跟蹤我的?”“是我家老爺,說你今晚一直和小姐喝酒聊天,擔心你對小姐有什麽企圖,就讓我們跟蹤你,看看你是什麽人?”其中一人回答,聲音略帶著顫抖。“你們家老爺是誰?”穆斌追問。“張謀之。”另外一人回答道。穆斌眉頭微微一挑,“張謀之,宋子文嶽父的那個張謀之?”“對,對,對。”穆斌繼續詢問:“那今晚的姑娘是張謀之的女兒?聽說他隻有一個女兒,還嫁給了宋子文。”“是二小姐,張悅,很小就送去英國留學了。所以很多人不知道老爺還有個小女兒。”穆斌語氣中帶著一點玩味說道:“你們家老爺怎麽知道我和二小姐喝酒的事?”“是二小姐保鏢回家後告訴老爺的,大少爺張東遠擔心妹妹剛回國不久,容易被人哄騙,就讓我們兩人過來看看你還在不在夜總會,如果在的話,跟蹤你,看看你是什麽人?”穆斌冷笑一聲:“回去告訴你們老爺,小爺我對你們家二小姐沒有那個意思,純粹碰巧在一起喝酒聊天,我可以沒有摸過二小姐的一片指甲,更沒有碰過她一根頭發。至於你們家老爺今天的行為,讓小爺我很不開心,來日登門拜訪。”“是,是,是。”兩人連聲應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恐懼。“你們可以走了。”兩人聽到穆斌放他們走,馬上站起來,頭都沒敢回,一溜煙就跑的無影無蹤。穆斌見兩人走遠,站在那裏,目光緊緊地看著黑暗的角落,聲音中帶著一絲挑釁說道:“朋友,你跟了我這麽久,就不打算出來嗎?”穆斌的話音剛落,夜色中便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不多時,黑暗的角落裏,一個身影緩緩走出。此人個子不高,身形均勻,穿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衣服緊貼著他的身體,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頭戴一頂黑色的兜帽,將大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之中,隻露出一雙閃爍著狡黠光芒的眼睛。腰間係著一條黑色的寬帶,腳步輕盈而穩健,每一步落下都悄無聲息,如同貓爪著地。“如此隱蔽,都被你發現了,你果然不簡單啊。”那人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驚訝,語氣中透露出對穆斌的讚許。穆斌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一絲自信:“你是龍雲飛,是何雲山讓你來的?”龍雲飛點點頭,好奇的說道:“是的,我聽說有人四處尋我,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麽事,是想要為那些洋人出頭?”“在下身處亂世,雖在特務處工作,但心中自有分寸,洋人侵略我國土地,欺淩我們同胞,那些西方列強沒有一個好東西,身為中國人,怎麽會為他們出頭。”穆斌語氣堅定的說道。“那你找我究竟何事?”龍雲飛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穆斌的語氣變得莊重而誠懇說道:“龍兄,久聞你的大名,在這個亂世中,還能行俠仗義,救濟貧困百姓,此等義舉令在下欽佩。”龍雲飛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驕傲說道:“恭維的話,就不要再說了,你就直接說吧。”穆斌深吸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期待:“我想乾一番大事,事關國家民族之未來,需要你這樣的英雄豪傑相助。”“哦?什麽大事?”“為國為民。”穆斌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激昂。“那是國民政府要做的事,與我何乾?”龍雲飛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穆斌看到他的不屑,語氣稍有加重說道:“高兄,人稱俠盜,俠者,國之大義也。你身懷絕藝,難道就想一輩子躲在陰暗處偷雞摸狗嗎?”龍雲飛沉默了,眼神中閃過一絲掙紮。穆斌繼續說道:“此地不是講話之所,如若不嫌棄,可與我一道回家,我們詳談。”龍雲飛搖了搖頭說道:“今晚估計不行,我還有其他事要辦。”穆斌語氣中帶著一絲理解又激動的說道:“那好,我知你獨來獨往習慣了,希望你明白一人之力終有限,隻有大家團結起來,眾人齊心協力,才能打跑那些窮凶極惡的敵人。如果你的血還未涼,可以隨時來特務二處找我。我叫穆斌。”龍雲飛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讓我回去考慮考慮。”緊接轉身離去說道:“先行一步,告辭。”穆斌凝望著他逐漸消失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隻能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心底暗自感歎,在這風雲變幻的時空,高人的確眾多,可大多數脾氣怪異。想要說服一人,讓其為己所用,簡直難如登天,尤其是妄圖改變一個人的習慣,更是難上加難。龍雲飛在夜色中穿行,心中卻如同翻湧的江水,難以平靜。他明白,單打獨鬥的力量始終有限,在那些與夜色為伴的日子裏,幾乎每次偷盜行動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會跌落深淵。如果那次不是當時何雲山及時掩護和收留,可能早已身陷囹圄,成為階下囚。然而,何雲山的幫助起初或許源於道義,而現在他隻是基於利益。一個幫派中的人,看待問題的角度和行事風格都以自己為中心,在幫派的眼裏,利益高於一切,忠誠和義氣往往隻是他們表麵的裝飾。當初英國人的情報文件被我偷出後,何雲山因害怕龍雲飛暴露而將其軟禁。這一行為如同一記重錘,擊碎了龍雲飛心中最後的幻想。也徹底看清了何雲山的真實麵目,讓他意識到自己與何雲山並非一路人。該報的恩情早已還完,是該做個了斷了。龍雲飛和何雲山的關係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一旦利益受到威脅,這種關係就會立刻崩潰。經曆了這件事後,如果繼續這樣為了利益而冒險行事,遲早會玩完。以前從沒有認真思考過自己未來的路該怎麽走,而今穆斌出現了。穆斌的話,在龍雲飛耳邊時刻想起,仿佛看到了那些貧困掙紮的百姓,想到了那些被日寇,西方列強勢力欺壓而失去尊嚴的同胞,自己的能力,不應該用於個人的私利,應該用來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成為真正的俠者,國之大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