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塔山堡外(1 / 1)

天啟六年二月二十二日。塔山堡外。冬日的寒風依舊,吹在人的身上,皮膚皸裂。在塔山堡外的一片樹林中,青牙軍的幾個夜不收正在這裡潛伏著。這些夜不收們個個帶著厚暖的氈帽,做普通獵戶打扮。在他們的身邊還藏著五六匹騾馬,為了防止聲音驚動了敵人,這些馬匹的嘴上都戴著馬嚼子。就在昨日。後金軍從寧遠城外撤走後,溫越便來到了寧遠城與袁崇煥議事。雙方決定為防建虜有詐,各自派夜不收去打探建虜撤走後的動靜,互通消息。此時。這些青牙軍的夜不收們,正藏在樹林中,朝外謹慎地觀望。塔山堡離寧遠城並不算很遠。從他們這個位置往南十幾裡地就是寧遠城,而往北瞧去,幾裡地外有一片建築隱隱約約。當然。對這群夜不收最常見的還是附近的枯田和冰封的河流。還有嫋嫋飄起來的灰色煙霧,這不是尋常百姓家燒飯起來的炊煙,而是後金兵撤走後,再一次到處焚燒村莊的燃後的痕跡。昨日,這幾個夜不收得到命令,去跟著北邊建虜,察看他們什麼情況。而剛剛除了興水縣,往東北方的塔山堡過去,就遇到了一股上百人的哨探。當時,這上百人哨探就分出二十多人過來追擊。得虧前些日子繳獲的馬匹數量眾多,現在青牙軍的夜不收每人都能一人三馬,這些後金哨探追不上他們。後來,他們又找機會殺了一個回馬槍,殺傷幾人,又抓了一個後金步甲,讓剩餘的十幾個後金哨探不敢繼續追擊,才擺脫追擊。藏了半天,眼見周邊仍舊是沒有一點風吹草動。有一個夜不收忍不住了:“狼頭,這天氣真冷啊,咱們暖和一下如何?”說著,這夜不收從懷裡掏出一個煙鬥,又掏出一些煙絲,最後拿出火折子,想要吸上一口,暖和一下。“吳老二,你乾嘛!”孤狼伸手打掉了吳老二手上的火折子,神情嚴肅:“你忘記之前的童兄弟了嗎?他就是吸上一口,弄出了煙火泄露了蹤跡,被建虜發現的。”聽到孤狼提起童兄弟一事,吳老二沉默了起來,將煙鬥放回了懷裡。童兄弟的慘狀,吳老二見過,後麵他們過去發現童兄弟的屍體時,那慘狀難以敘述……其他夜不收也紛紛沉默起來。夜不收在軍士中的地位非常高,但這全是他們搏命,身處險地拚來的。自開戰以來。在青牙軍,已經有三十多個夜不收因深入險地,被敵人發現而身死。更令人可怕的是,這些夜不收有不少落在建虜手上後,受儘了折磨後,才死亡的。就如昨日的童呈,是個開朗的小夥子,把嚴肅低沉的隊內氣氛變得活潑了許多,但就在昨日,奉命單獨去探查敵情的時候,被建虜抓了……一旁的豬皮也在,見眾人變得沉默。他開口道:“嘿,乾俺們這夜不收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要是老子被抓了,一定要用這個工匠坊新造出來的玩意,死也要拉兩個建虜當墊背。”說著,豬皮拋了拋手上的一個有兩個手掌般,一個人頭大的黑色玩意,每拋一下都讓人心驚肉跳的。孤狼瞧了兩眼,皺眉道:“豬皮,你穩一些,不要弄炸了,收起來,小心傷到自己人。”豬皮手上拋著玩的東西,是青牙堡工匠坊新製造出來的“手雷”。說是手雷,但沒有一點後世手雷彈的樣子,更像是一個圓形炮彈,體型巨大。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即便青牙堡的火藥已經被磨成了顆粒型火藥,但是和後世的烈性火藥還是沒有可比性。不把手雷做大一點,根本沒有威力。原本青牙堡的工匠坊做出這些大手雷,也並不是用於行軍戰鬥的,而是用來守城往下拋擲所用。之所以豬皮手上有一個大手雷,是因為熊一揚看看能不能有什麼辦法,將這種大手雷放在實戰中使用。“嘿嘿,這要啥個緊,那來自工匠坊的兄弟說了,隻要不拉這繩子,準沒事……”豬皮話還沒有說完,看見孤狼淩厲的眼神,立即訕笑了兩聲:“嘿嘿,行,我把它收起來。”他將大手雷放進一個背袋中,小心收好。“對了,王英兄弟怎麼還沒有回來?”豬皮收好大手雷後,又看了看遠方。就在上午的時候。他們遇到了從寧遠城發出的三個夜不收,互相詢問一下,得知那三個夜不收乃是滿桂軍中的。溫越和滿桂相好,雙方屬下見麵也互相交好。雙方看著對麵都隻有幾人,便相互約定重新組成一個夜不收伍隊,共同探聽情報。在交談中,豬皮感覺與王英相談甚歡。兩人年紀差不多大,身材竟然也差不多大,都是比尋常人壯大許多。相談得知。王英和建虜有著血海深仇,早年他在遼東討生活的時候,剛剛娶了親,還沒有熱炕頭幾天。建虜就南侵,抓了他妻子,而在外砍柴的他僥幸逃過一截,卻不幸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妻子被建虜淩辱的一幕。王英憤怒至極,用柴刀連殺了三個建虜,將剩餘的兩人砍傷嚇跑。可是他的妻子不堪受辱,無言麵對,選擇了自儘。從此之後,王英便投靠了滿桂,在滿桂手下做事。而王英用一把柴刀就能連殺三個建虜,身手可想了得。聽豬皮這麼詢問。其餘夜不收也是疑惑,上午他們集合後,有商量著分頭哨探,這會自己這邊都已經在集合處休息了許久了,王英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他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夜不收低聲叫道:“狼頭,看,那邊有動靜,是建虜!”瞬間。眾人調將起來,握緊武器,全神戒備。便見在遠處,風雪踏起,十多騎在荒田曠野中追逐狂奔。不時有箭矢劃破天空的聲音,以及建虜難聽的怒喝聲音響起。最前方跑著的,正是孤狼、豬皮嘴裡還討論著的王英。他不斷揮舞著鞭子,狠狠抽在自己坐下的馬匹上,使勁往前奔跑著。王英知道,隻要跑到前方的樹林當中,那裡有幾個青牙軍的夜不收兄弟在,自己就安全了。在他的旁邊,另外還有一個明軍夜不收跟著狂奔著。身後的罵聲不斷,越來越大。那十一個後金哨探緊追不舍,這些後金哨探全部都穿著純白色的棉甲,乃是後金正白旗中的哨探。“嗖!”一聲幾句穿透力的破空聲響起。王英心中一緊,知道後麵有建虜朝他射了一箭過來。後金兵的箭術又準又狠,王英不敢怠慢,雙腳用力一蹬,撲向了另外一匹馬上。然而,還沒有等王英抓住韁繩,鬆一口氣時。“嗖!”又是一支箭矢射來,王英腿上用力蹬了回去。這氣的身後的建虜大吼大叫,射過來的箭矢越來越多了。王英集中精力,在馬上做出了戲法一般的動作,時而在兩匹馬上來回跳躍,時而側身,藏在馬側。他的技術精湛,身體靈活,身後就像是長了一隻眼睛般,後金哨探的射過來的箭矢,始終是傷不到他一點。就這短短的時間裡。雙方追逐了又過了一裡地。王英坐下的馬匹撲哧撲哧喘著粗氣,馬力逐漸不支,速度變慢了許多。不過後金哨探那邊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坐下的馬匹也逐漸沒了力量,追勢變慢了許多。不過追逐了這麼久,眼見敵人要逃脫,這些後金哨探都不甘心。其中一個後金哨探發狠,使勁用腳刺在自己心愛的馬匹上狠狠踢了一腳。馬匹吃痛嘶鳴,爆發了不少速度。王英聽到後麵動靜,回頭一看,看到這個後金哨探追上來,與其他哨探拉開了不少距離。“來得好!”王英心中叫了一聲。隨即彎腰從馬側抓起弓箭,然後趁著馬勢,猛地往後一倒,瞧準這名後金哨探,手上的拉滿弦的弓箭迅速地射出一箭。“嗖!”這一箭射出,正好射中了這名衝上前哨探的臉上。“啊!”這哨探慘叫一聲,翻身落馬。“再來一個!”王英又大喊一聲,手上的弓箭再次射出一箭,又將一個建虜射翻馬下。見此情況。剩餘的近十個後金哨探大怒不已,也不顧得了那麼多了,紛紛加快馬速,要將前方的明軍碎屍萬段。而在這時。王英已經奔到了樹林麵前。“嗖嗖嗖……”還沒等後金哨探看清情況。突然間,樹林裡麵射出一片的箭雨。瞬間。緊追不舍的後金哨探,有五個被射翻倒地,其中還有一根箭矢精準無誤地穿透了一個後金兵的脖頸處。隨即,呼嘯聲起,樹林中衝出了幾個明軍。剩餘的幾個後金哨探見此大驚失色。“有埋伏,快撤!”其中一個後金哨探用滿語大喊,立即撥轉馬頭逃跑。可是,還沒有等他們跑了多遠。“忽——”幾根套馬繩飛了過去,其中一根套在了一個後金哨探的腦袋上,套中之後,繩索立即收緊,直接將這名後金哨探給拉了下來。他坐下的馬匹受驚,不顧主人,嘶鳴逃走。另外幾根套馬繩沒有套中目標,孤狼幾人也不可惜,立即又射出手弩,拋出手斧等,紛紛將剩餘的兩個後金哨探斃命。得手之後。孤狼幾人並沒有在原地多留,這片樹林不可久留。和王英點頭後,快速地清理了一下戰場,將沒死的建虜補刀,頭顱割下,隨即立即往遁走。那個被套住的後金哨探,眾人也沒有解脫,直接拖在馬上而行。等又跑了許久,尋到一處安全地方停下後,這名後金哨探已經被拖著身上滿是血痕,頭破血流,意識不清。豬皮上去給了後金哨探一巴掌,這後金哨探才有些轉醒。他努力睜開眼睛,麵前是七個明軍百姓,但是從旁邊的馬匹和數量不少的精銳裝備。不用說了,自己是落在明軍的夜不收手上了。見這些明軍夜不收麵色凶狠,目中有著寒光,後金哨探剛想說些什麼求饒的話語。“啪!”又是一個蒲扇般的大手掌排來,將後金哨探打的眼冒金星。“夠建虜,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省的爺爺還廢勁折磨你!”豬皮一把扯住後金哨探腦後的金錢鼠鞭子,將他提了起來。這後金哨探身形也頗壯,有八尺高,近兩百斤重,被豬皮提著鞭子拉起來,吃力處全在頭發和頭皮連接處。“啊啊……”立即慘叫不止,痛的他又清醒了不少。豬皮道:“大頭,這建虜就交給你了,正好你剛學刑問手段,讓你練練手。”“好嘞!”叫“大頭”的夜不收滿臉興奮:“狼頭,您就瞧好吧,要是不讓這夠建虜把知道的東西都抖出來,我那些刑問手段就白學了!”說完。大頭的臉上閃過一絲殘忍,掏出一個小包,打開後全是用來刑罰的工具,像鉗子、刀子、鉤子全部都有。大頭在上麵挑挑揀揀,最後選擇了一把刀子,一把短鉤子,扯著這名後金哨探的金錢鼠辮子轉到了一邊。不一會。那邊就傳來淒慘的嚎叫,中間夾雜著大頭的怒罵質問聲音。王英好奇過去看了一眼。隨即又轉了回來,麵露佩服地說道:“好家夥,你們青牙軍折磨起建虜來,比我們可要狠辣多了。”“這些建虜,沒把他們碎屍萬段就不錯了,區區刑罰還是便宜他們了。”孤狼冷哼一聲,問道:“王英兄弟,你們沒事吧?”“沒什麼事,就是少了一個兄弟。”王英搖搖頭道:“不過他落得了一個痛快,沒有落在建虜手裡,隻是可惜他家中還有老有小啊……這狗建虜!”王英狠狠罵了一句,眼中有著熊熊怒火。在不遠處,另外一個跟著王英一起哨探後金情報的夜不收,相貌普通,戴著一頂普通棉帽,打扮成老農模樣。不過在夜不收中,越是這般普通,越是手段不小。此時,他眼中同樣露著怒火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