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綠皮火車(1 / 1)

飯後,林美珍和老太太還有幾個女兒在炕上嘮嗑。興奮的林老漢則是拉著郝強坐在院子裏喝酒。老爺子還弄了碟醃菜,炸了一把花生米,一口酒,一口菜,喝的不亦樂乎。他不是話多的人,就是看著女婿高興。酒過三巡,老爺子咬著酒瓶,砸吧著嘴認真的打量著郝強:“強啊,你真不打算去打工了?那你弟弟上學怎麽辦?”郝大勇有多寶貝他那個大學生兒子,那幾乎是方圓百裏都有所耳聞。郝強平靜的和老人對視著,語氣不緊不慢:“他有本事就上,沒本事就不上。”“那你...是打算在縣城開飯店?”郝強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林老漢糊塗了。郝強耐心解釋:“先在縣城做個門麵積累資金,然後進城。”他要開的是後世那種私廚,在四九城弄幾個四合院,一天最多做八桌,沒有預約,概不接待。這吃的不僅僅是飯,更是格局和牌麵。“你想的沒錯,飯要一口口吃,路也得一步步走啊,進城生活,遠啊...”林老漢感慨著,嘴中喃喃自語:“想當年,我也算是半個城裏人,尤其是阿珍,你說,會不會阿珍的親生父母,就是那四九城裏當官的呢。”沒錯。林美珍並不是林老漢親生的。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參過軍,受過傷,不能生孩子,林美珍便是他在城裏火車站附近的撿的。聽到老爺子的話,正巧出來扔垃圾的林美珍小臉一下子就黑了:“爸,你喝多了,什麽當官的親生父母,我就你一個爸。”林老漢嘿嘿直樂,不反駁也不接話,待到閨女回屋,他才又砸吧著嘴衝郝強眨了眨眼:“小珍看著溫溫柔柔,脾氣辣的狠,像她媽。”郝強點頭。像是遇到知音似的,林老漢又往郝強身邊湊了湊,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繼續道:“不過也好哄,我和你說啊,想當年......”......難得回來,郝強陪著林美珍在林家住了兩天,然後才收拾東西準備進城。他這次拖家帶口不僅是為了看嶽父嶽母,也是想要帶小珍姐進城去做個全麵檢查,大病往往都是由小病忽然質變出來的。雖然女兒再三說還會來看自己,但林母還是把人送到了村口,林老漢也是默默的將自己做的缸菜一瓶又一瓶的往三輪車上裝,那雙充滿老態的眼睛裏,也越發的渾濁了。直到女兒和女婿的身影再消失不見,兩人才相互攙扶著,步履闌珊的轉過身。夕陽將他們本就佝僂的身影襯托的更渺小了。待到熟悉的村落再看不到,林美珍才伸手抹了抹眼睛,感激的從後背抱住了郝強。“強哥,謝謝你。”謝謝他帶自己回來,也謝謝他因為她,而尊敬他們。郝強停下三輪車,轉頭用手指輕輕刮了下妻子的鼻子,佯裝生氣道:“我們是什麽?”林美珍一愣,大眼睛裏滿是迷茫:“強哥?”郝強依舊保持嚴肅:“回答我。”林美珍沉思了一下,才認真回答:“夫妻。”領過證,受法律保護那種。也是因為如此,家公雖然看她怎麽都不順眼,卻也沒有直接說過把她趕出去。郝強點頭,徐徐善誘著繼續道:“那既然是夫妻,為什麽你還要和我說謝謝?”“我...”“難道你把你老公我當外人?”“沒...”“小珍姐,你變了啊,你之前不是這樣的。”“我...”林美珍被郝強一連串的質問給搞懵了,小臉著急的紅撲撲的。“我不是,我沒有,我...”郝強一把將她摟進懷裏,然後又看了看也一臉呆滯望向自己的女兒,忙又騰出了一隻胳膊,把女兒也一並的攬入了懷裏。“媳婦,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用說謝,我對你好,對咱爸媽好都是應該的知道不?你不用對我爹和我哥我姐我弟好,他們不配。”林美珍是又感動又哭笑不得。晌午,他們來到了縣城的火車站。郝強將三輪用大鏈條鎖鎖好,然後才拎著東西牽著妻子進站。他這次是要去省城婦幼,坐車得6個小時,火車隻要四個小時。第一次坐火車,一家人都很興奮。尤其是臨近飯點,整個車廂裏都彌漫著各種吃食的香氣。沒帶飯的,兜裏有倆閒錢的,也從售票員的小車裏買點花生就著啤酒或者飲料。林老漢怕他們餓著,給他們裝了不少吃的,水壺也裝得滿滿的。但郝強還是從售票員那裏買了兩瓶不同口味的汽水和瓜子,配著自帶的吃食一起。賺錢嘛,有時候不就是為了個享受。因路程比較短,他們這節車廂甚至沒坐滿,有些人正躺在座位上呼呼大睡。兩個小時過去,惠芳和惠敏兩個小姑娘也從一開始無比興奮,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靠在媽媽身邊睡了。郝強從包裏摸出筆記本,剛打開,一個破舊的信封掉了出來。他錯愕的打開,裏麵是一疊發黃的紙張,甚至都有些模糊了,但依稀可以看到下麵的落款時間。這是...林老漢家的醃菜方子!郝強瞳孔猛地收縮。翻到後麵,還有一疊錢。皺巴巴的,麵值都大,但比昨天郝強趁著林老漢睡覺偷偷藏在他枕頭下麵還要多100。一時間,郝強的眼睛都有些紅。有些人,沒有血緣,可卻比那些有血緣的親人更親。看著還在熟睡的妻女,郝強默默地將東西收好,心中越發堅定起來。暮地,後麵的座位響起了一聲驚呼,緊接著,女人焦急的聲音彌漫在整個車廂。“虎子!你怎麽了虎子!你說話啊,你別嚇奶奶啊!”“虎子!虎子!”“大夫,有沒有大夫,求求你們了,救救我家虎子!”眾人尋聲望去,便看到一個婦人正抱著孩子著急的呼喊著,她懷裏,小男孩約莫4.5歲,虎頭虎腦的,長得很可愛,但此刻,卻雙眼瞪得賊大,臉色青紫,隱隱還有紅斑浮現,呼吸也十分急促。“這是咋了?”有人問道,還有人飛快跑去叫了乘務員。婦人一臉焦急,嘴唇都咬出了血絲,一臉焦急:“我不知道啊,我就去上了趟廁所,回來小寶就這樣了,剛剛明明好好的啊。”眾人麵麵相覷,老婦人的座位對麵還沒人,誰也沒看到到底發生了什麽。郝強也被吵鬨驚動,看著老夫人桌子擺放著的吃食,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