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傅淮遠被通緝，文淵閣就荒廢了。原本最愛來此處的文人才子們都避之不及，唯恐自己跟傅淮遠相交之事被人拿了做文章。

可他們卻忘了，以往的他們是如何以得文淵閣主的青眼而自豪的。

嘖，真該稱一句，世態炎涼。

顧寧嫣走進文淵閣，隻見裏頭一片寂靜。原本這時節，院中本該是一片秋意盎然，可如今沒了打理之人，竟已呈深冬凋零之勢。

院中幾處屋子，門扇半開半闔，透著陳舊腐朽之氣。遠遠的似乎有琴音傳來，顧寧嫣順著琴聲走到院落中心。

此處，一座三層小樓乃文淵閣最中心的地方。平素文人才子聚集此處高談闊論，大擺曲水流觴。

顧寧嫣定睛看了一會兒，提步往前走。走上台階時，頂上一隻燈籠斷了，掉在她的腳邊。

顧寧嫣踢開破燈籠，走進去。隻見傅淮遠背對著她席地而坐，腿上擺著名琴鳳漪，緩緩而彈。

聽見腳步聲，琴聲戛然而止。

“想不到，長寧郡主真的會屈尊光臨。”傅淮遠隨意將琴置於地上，撩袍起身。

顧寧嫣挑了挑眉，“你傳信給我，不就是希望我來？”

“果然，世間能看懂我的字的，隻有郡主。若非時運不濟，傅某倒是很想同郡主成為知己。”傅淮遠臉上掛著一抹淡笑，竟不似平素那般虛偽。

但顧寧嫣還是警惕地搖了搖頭，“大可不必，你我立場不同，知己什麽的怕是沒可能。我隻是覺得奇怪，傅公子既然能躲過錦衣衛的搜查，為何要通知我前來，你就不怕我帶人來圍捕你？”

“不怕。躲躲藏藏有什麽意思？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讓全天下都知道，我曾經憑著一手丹青筆墨，不入朝堂，卻能攪起萬般風雲。”

傅淮遠眼中頭一次流露出一絲癲狂，他並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是錯的，相反，他視之為功跡。

瘋子……

顧寧嫣忍不住在心裏罵道。

“有病就該吃藥，報複社會沒有用。”顧寧嫣冷冰冰道，“麗嬪是你殺的吧？就因為我有可能發現你倆的奸情？”

提及麗嬪，傅淮遠眼中閃過一絲譏誚，“我接近她，隻是為了利用她得到陛下的字跡。這些年，我一直在精進，足以讓所有人都分不清真假。可惜那個蠢女人，腦子裏就隻有那點男女之事，險些讓我暴露。”

“所以你就殺了她，甚至還想殺我。”顧寧嫣臉色很難看，她是真的差點死了。

傅淮遠並不否認，“幸好郡主福大命大，否則傅某隻怕要抱憾終生。”

“你叫我來，隻是為了跟我說這些？”顧寧嫣冷冷道。

“自然不是。我想找人說說話，可思來想去，能懂我的，似乎也隻有郡主。”傅淮遠看著顧寧嫣，眼神無波，“郡主可願聽我講個故事？”

顧寧嫣並不想，她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但凡變態，都有一個不大好的童年。

傅淮遠根本不在意顧寧嫣想不想聽，自顧自說道，“在外人眼裏，我是傅家二公子，有才華，有能力，一手創辦了文淵閣，在學子中很有名望。這樣的我，必是傅家的驕傲。”

“但實際上，我卻是傅家最陰私最見不得光的人。因為我生母不詳，不過是傅縝一夜縱情後的產物，是一個被生母丟棄在傅家的野種。”

傅淮遠頓了頓，嘴角揚起一抹邪氣的笑，“郡主猜猜，我生母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