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千軍萬馬 龜殼綠 2043 字 2個月前

烏雲密密壓下,遮擋天光,天空陰沉如同被墨熏染,雨打在地上,如戰鼓鏗鏘,壓的人喘不過氣,遍地屍骨,血流成河。

一陣馬蹄從極遠處傳來,黑衣戰袍的男人坐於馬上,麵色凝重,眼神鋒利,如長劍出鞘,雨密密麻麻地在他星眉劍目的臉上描邊。

馬蹄踏著血河,血河濺起,紅得濃烈,刺眼,衝洗不去。

長燕的南城城門屹立在厲邪眼前。

馬停下,城牆上守衛問道:“來者何人!”

“四方府厲家次子厲邪。”厲邪高聲回答,緊繃神經,仍坐在馬上。

城牆上沒了動靜,空氣裡隻有風雨聲,過了許久,隱隱約約出現個人影,身形修長,穿一身白衣。

隔著雨幕,厲邪辨認這那個人的身形,與記憶中六年同窗的身影重合。

是舒華,是他不遠萬裡要尋得人。

厲邪的眼中稍露喜色。

“厲家疑似謀反,詐敗,厲少將還是自謀出路吧。”那人高聲喊,說出來的話讓厲邪更冷上三分。

謀反?詐敗?

他厲家曆代功勳,戰功顯赫,這次若不是正午糧倉走水,敵人趁虛而入,怎麼會敗?

“厲家沒有謀反,是糧倉走水——”

“糧倉為何走水?!難道一個久經沙場的將軍會犯這種錯誤?!”舒華質問。

厲邪道:“可是朝廷援兵——”

“叛軍不配!”

叛軍不配。

短短四個字,堵了厲邪所有的話,也殺了他心中所有的期許。

他的眼神越來越空洞,望著舒華不再抱有希望。

厲家戰士奮勇抗敵,毫無謀反之心,如今他一人保全而歸,怎麼可以讓父兄造此罵名。

城牆上,瑾歌給舒華撐著傘,看著城下的局勢,他們看不清厲邪的表情,透過雨幕,隻看見一個人影一動不動,風刮不走,雨打不透,如同一樽石柱。

舒華麵色凝重,厲邪不走,他也無話可說,雨打在牆上,水花迸濺,四下而飛,舒華睫毛微顫,眼前的景象蒙上了一層水汽。

看著厲邪被風雨拍打,舒華蹙眉,麵容冷清,最後轉身離去,瑾歌急匆匆地跟在後麵。

城牆上除了看守的侍衛,不再有其他人,一切又回歸於一片寂靜。

城牆下,隻剩厲邪一個人。

那年弟子歸,正迎桃李師宴,成百弟子歸來,皇帝坐鎮。

可偏偏舒華那天受氣,厲邪就一把火將芙蓉堂燒了給舒華出氣,看著窗外火光滔天,人聲嘈雜,那幾個欺負舒華的人成了替罪羊,他卻帶著舒華在漆黑的柴房裡偷笑。

後來舒華不顧厲邪的勸阻,執意去邊塞當軍師。

兩人從那以後四年未見。

往事曆曆在目,故人今非昔比。

舒華是他心心念念要來邊疆尋的人,是他來的理由。

如今卻——

他也覺得自己是叛軍。

周圍太靜了,靜的可怕。雨蒙蒙的一片,沒有人聲,是真是假,是不是一場夢?

厲邪呆坐在馬上,久久回不過神來,他隻身偷偷跑出去遊玩,回來後,厲家軍營一片血色。

夢久久不醒,是真的。

厲邪可以凍死在這,陪著厲家十萬亡靈,但不能讓莫須有的罪名加到父兄與戰士們的頭上。

他若跑了,厲家就塌了。

臉上不知是淚是雨,狠狠落下的,想要融化他的骨氣,但他棱角剛硬,線條有力,仿佛要與不公作對。

屋內,燭光昏黃,映在舒華白皙的臉上,案台上的書壘起三本。舒華手裡還拿著一本,瑾歌覺得舒華手裡的這本一定是最次的,不然為何遲遲不翻頁?

舒華深邃的眸子裡看不出喜怒,衣服上還帶著雨珠,他也沒來得及換。就是坐著。

“已經半個時辰了,少爺不看看?”瑾歌開口,語氣溫和,不擾這片寧靜。

舒華眸子一動,反而嗔怒:“看什麼?那個莽夫生死與我何乾?”

“我說的是書。”瑾歌開口解釋。

舒華看了看手中的書,將書扔在桌子上,抬頭看瑾歌,“你何時如此大膽?我看書你也要來擾我。這書好,我多看一會礙著你什麼了?”

“我看窗外雨勢不減,厲少將身上估計還帶著傷,估計受不了的,萬一——”

“萬一什麼萬一,我平日裡也沒見你對哪個姑娘家那麼傷心,偏偏對他這個莽夫噓寒問暖的乾什麼。”舒華質問,“有這閒工夫不如關心你的鴿子。”

瑾歌平日裡無趣喜歡逗鴿子,偶爾舒華也看個熱鬨。

瑾歌不害怕,他知道,舒華雖然有的時候愛計較,小家子氣,但心底是好的,從不苛待旁人。

刀子嘴豆腐心。

窗外合時宜的打了一聲雷,如同吃人的惡魔,咆哮著彰顯自己的獠牙,讓人膽顫 。

瑾歌望著窗外灰蒙蒙的一片,感歎“老天爺都和厲少將過不去,這沒了父兄,以後的日子——唉。”

沒了父兄,成了叛徒,加上傷勢,這雨情不減,不被殺死也得病死。

舒華盯著窗外,心裡好像裝了一千個挑事兒的厲邪上竄下跳,擾他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