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霧，霧氣中似乎裹著無數的燈火，璀璨又恍惚。</p>

“皇城在夜間燈火徹夜不滅，宛如一座仙宮，琉璃璀璨。”</p>

莊籬的耳邊回蕩著粗獷的聲音。</p>

那是父親在念白瑛剛成親的時候往家裡寫的信。</p>

白瑛嫁到長陽王府，父親很生氣，甚至沒去送親，是長兄去送的。</p>

但當白瑛寫信回來時，父親還是偷偷打開看了，不僅看了，還念給她聽。</p>

雖然覺得這個姐姐很凶，很煩人，但從此後見不到，她也覺得很想念，她認真地聽著，想象著姐姐去到的地方。</p>

“皇城真高大啊，仰著頭看也看不全，這還隻是外城門，穿過城門，就能看到內城——”</p>

“可惜，皇子們不住在皇城，到了外城後向西邊去，那邊是皇子們的王宅。”</p>

“等陛下舉辦宮宴的時候，就能進皇城了。”</p>

當時那封信沒有描述皇城。</p>

後來姐姐也沒有再寫信回來，不知道有沒有進皇城，也不知道她眼中的皇城是什麼樣。</p>

她想象過，但未親自踏足的地方，夢境是虛假的，混混不清又危險。</p>

她不敢也不能踏足。</p>

但這一次不同了。</p>

莊籬抬手，手指一捏，一支香點燃，白色的煙嫋嫋而起，直直向天上去，穿透了昏昏夜霧，與此同時遠處也有白色的煙霧升起，兩支煙搖曳向對方而去，很快交接在一起，下一刻混沌的四周陡然裂開。</p>

伴著璀璨的燈火，一座巨大的宮城呈現。</p>

宮城的上方一朵鮮紅的絹花，在昏黃的夢境裡徐徐舒展。</p>

這就是她親手製作的，借著雪柳密告，被皇後拿進宮中的絹花。</p>

在薛家看到絹花的時候，她就認出來了，這種家傳的手藝，宮裡隻有姐姐會。</p>

莊籬心裡哼了聲，小時候姐姐不讓她戴絹花，現在她也不想用姐姐做的東西。</p>

她撕爛了扔進水裡，自己做一個新的。</p>

白瑛有家傳的手藝，她也有。</p>

她做的絹花還被送進皇宮，白瑛拿在手裡，看在眼裡，烙印在心裡，沾染上她的氣息。</p>

白瑛能想到她人雖然沒進去，東西已經到身邊了嗎？</p>

真是多謝雪柳和定安伯夫人。</p>

莊籬站在街道上，微微一笑，感受著腳下與在定安伯夢境裡不同的堅實的石板。</p>

馬蹄踏踏，一隊披甲衛士從璀璨中衝出來，穿過莊籬。</p>

“天街禁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p>

他們呼喝著，沿街巡遊。</p>

搖曳四散的莊籬凝聚成型，看著前方的皇城，閉上眼。</p>

……</p>

……</p>

白瑛站在廊下，看著日光灑在院子裡，有些晃眼。</p>

她有些怔怔，突然想昨日廚上買的那隻雞不新鮮。</p>

還是自己親自去買活的，親手宰殺，才能放心。</p>

白瑛將冪籬戴在頭上。</p>

“二牛，二牛，備車。”她喊著。</p>

前院有二牛的應聲，趕車聲，她剛要邁步，有人在身後跑來，似乎想要繞過她向門外衝去，但跑得太快，撞在白瑛身上。</p>

白瑛被撞得趔趄一下，火氣直冒，伸手將人抓住。</p>

“白三！”她喊道，“你不許出門！”</p>

小小孩童被她牢牢領住，低著頭也不說話。</p>

“你彆給家裡惹亂！”白瑛咬牙，盯著這個孩童。</p>

或許是陽光太刺眼，視線裡孩童昏昏不清，低著頭，隻看到兩隻啾啾發髻晃啊晃，發髻上簪著兩朵絹花。</p>

白瑛忽然火氣更大，伸手將絹花扯下來。</p>

她喊道：“這花不許你戴！”</p>

女童捂住頭撒腳就跑，白瑛氣血翻騰伸手去抓她，下一刻宛如天翻地覆，四周都是驚叫聲，人亂跑。</p>

她摔在地上，被人踩了幾腳，怎麼也起不來，她低下頭，看著被護在身下的女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