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也在哭。</p>

哭什麼哭！都是這個掃把星！</p>

白瑛抬起頭，透過亂跑的人群，看到一匹黑馬嘶鳴狂奔而來，碩大的馬蹄似乎下一刻就砸在身子，她不由低下頭，將女童緊緊抱住……</p>

“二娘子，二娘子——”二牛的聲音在外喊。</p>

白瑛回過神，隻覺得心怦怦跳，再看眼前不是街上，也沒有瘋狂的驚馬。</p>

“謝天謝地，遇到貴人相救。”家裡的老仆婦王媽，拎著木桶嘀咕著從一旁走過，看到她，勸說，“二娘子，少出點門吧。”</p>

白瑛的火氣頓時冒起來：“少出點門？家裡這麼多事誰做？爹十天半月不回來，大郎二郎也指望不上，王媽媽你除了洗衣灑掃還會做什麼？說起來，王媽媽你最近的衣服漿洗的都不乾淨了，二牛隻會趕車，小彩連討價還價都不行，還讓誰出門？讓白三出門嗎？——”</p>

她搖晃手裡的女童。</p>

“還嫌棄家裡的麻煩不多嗎？”</p>

“車好了——”二牛在門外探頭喊，“二娘子，還去坊市嗎？”</p>

王媽媽跟著喊：“天都要黑了，還去坊市做什麼！”</p>

天黑了…</p>

白瑛抬頭看，見日落昏昏。</p>

天黑了才更合適，白瑛攥緊了手，有女童抓住了她的胳膊，吵鬨聲“我也要去，我要去。”</p>

煩死了，走到哪裡都要跟著，但不帶著她又能怎麼辦？讓她到處亂跑？奶媽婢女們都不敢靠近她，更彆提管束，白瑛咬牙將人拉著，大步向外去。</p>

馬車搖搖晃晃，外邊的天色昏暗。</p>

白瑛緊緊握著手裡的信。</p>

“你要去做什麼？”身邊女童的聲音問。</p>

去做什麼？白瑛有些恍惚。</p>

“我要去…”她喃喃說，“給皇後的銅匭投信。”</p>

她低下頭，看到手裡攥著一封信。</p>

坊市裡設立銅匭，有個官員大聲的宣告，皇後納天下疏表。</p>

凡是有養民勸農的、伸冤不平的、建言獻策等等，任何人都可寫信投入其中。</p>

“這些信都是直接交給皇後的，大家不用擔心被其他人看到。”</p>

皇後。</p>

皇後娘娘不都是在後宮裡，教養妃嬪皇子女嗎？還能管這些事啊，真的假的？</p>

白瑛站在人群中聽著大家的議論，有人說真的，沒了太子，皇帝讓皇後監政了，但也有人說假的，更穿著綾羅的人在人群中穿行，眼神警告“可小心點，彆亂寫東西，惹來麻煩沒好下場。”</p>

惹來麻煩沒有好下場…</p>

不惹麻煩就有好下場嗎？</p>

白瑛看著從手掌到手肘長長的擦痕，鮮血淋淋。</p>

“爹，那宋知家縱馬行凶，就沒人管嗎？”</p>

她氣憤地喊。</p>

父親將手裡的籍冊放下，喊著“大郎，快背你妹妹去讓軍醫看看——”</p>

白瑛氣得跺腳“傷有什麼好看的，爹，要去討個說法！這次受傷死不了，下次呢，可就真被他縱馬撞死了！”</p>

“哪有什麼說法啊。”父親歎口氣，又勸慰，“宋家的馬不是被殺了嗎？已經吃了教訓，日後必然收斂，如今用兵也到了要緊時候，不要節外生枝，免得影響了軍糧調動…”</p>

宋家的馬是被殺了，但教訓又不是從他們家吃的，日後見了他們也不會收斂，反而更記仇報複。</p>

用兵，用兵，父親的心裡隻有這件事。</p>

用兵用好了又如何？半輩子征戰為他人做嫁衣，有了戰功是上司的，敗了罪過則是他的，在軍營裡被稱一聲將軍威風凜凜，走出軍營呢？家裡傭人都隻有兩三個，老的老，小的小，子女走出去連個像樣的護衛都沒有……</p>

還要被罵白將軍家女兒也不如宋家的一匹馬貴重。</p>

這是因為什麼？</p>

因為父親出身寒門，又沒有名門望族親友靠山，就算再有戰功，在名門望族眼裡都不如一匹馬！</p>

白瑛咬著牙看著手裡的信。</p>

皇後娘娘是貴人。</p>

皇後娘娘說要聽一切冤屈不平。</p>

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捏住她手裡的信：“你寫了什麼？”</p>

白瑛緩緩打開信，站在肩旁的女童也看過來，投下一片陰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