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2 / 2)

可吳大人一句話,卻將他安撫下來。

“新皇登基二十七天後守孝結束,可婚喪嫁娶,聘禮已經在籌備了……大丈夫,身在官場,並非靠的是家中關係,你該讓楚楚看看你的本事。”

自此之後,吳為便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日日勤奮努力,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成了工部最忙碌的一個。

江眠月也極為忙碌。

一開始在吏部,她很有些不適應,好在有裴晏卿在,他已入職近一年時間,很多地方可以指點她,江眠月也並不與他客氣,求知若渴,與其他同僚也是一樣,時常四處請教。

隻是她發現自己離開的時間總是與裴晏卿極為相似,一來二去,便時常一道忙得很晚,時間晚了,便往往同路而歸。

隻她堅持不坐裴晏卿的馬車,次次自己單獨回去,可她下意識的保持距離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等她回過神來時,周遭已經開始傳言二人成雙成對的消息,而江玉海已經喊裴晏卿到家中赴家宴好幾次,美其名曰感謝裴晏卿在官場指教江眠月。

“爹爹,您這樣做,真的很不好。”一日,江眠月好不容易輪到休沐,終於有機會找到江玉海,細細的與他談起了此事。

她語氣極為認真,“我與裴晏卿是同僚,也算是互相幫忙,他時常遇事,我也會儘全力幫他,但是請他來家中赴宴,著實是有些越界了,如今四處都在傳我與他要成婚的消息,爹爹,這對我的名譽也有損,您怎麽這麽糊塗!”

“眠眠。”江玉海緩緩道,“人家對你這樣好,你半點也沒有心思嗎?若是沒有心思,為什麽不直接拒絕他?”

“他從未表示過,我如何拒絕他?”江眠月站起身,蹙眉道,“總歸是同僚,不少事務都要一道處理,總不能永遠躲著他不與他說話。”

江玉海對此不置可否。

“爹爹,你們將這一切弄的太過順其自然了,我心中有別人,您也是知道的,日後不要再這樣與裴家來往,保持些距離行嗎,求您了爹爹。”

“你還想著那祁雲崢?”江玉海卻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

江眠月眼眶一紅,“爹爹,我像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嗎?我心中的一直隻有他一人。”

“唉,眠眠,你怎麽倔成這樣呢。”江玉海緩緩道,“實話實說,爹爹為你的婚事也考慮了許久,經過精挑細選,才與你娘一道做出的決定——如今門當戶對的男子當中,也便隻有裴晏卿是最好,無論人品、學識、家風、談吐,都是與你最為相配的,你若與他成婚,日後的生活定然不會吃苦。”

“爹爹!”江眠月著實有些生氣了,“您真要如此嗎?與誰成婚,日後與誰一道生活,難道不該是以我自己選擇的為主嗎?”

“眠眠!”江玉海蹙眉,也有些生氣,“你如今怎麽這麽不聽勸!”

忽然,門外傳來敲門聲,小廝開口道,“江大人,裴家來提親了。”

江眠月臉色猛地一變,不可置信的看向江玉海。

“爹爹!真要到如此地步嗎?”

“婚姻大事,要聽父母的。”江玉海蹙眉道,他聽聞祁雲崢在邊關大開殺戒,懲戒逃兵與叛徒,行之有效,卻極為殘忍。

“那祁雲崢殺戮太重了!”

“爹爹,你是不是瞎了心了,他去關外打仗是為了誰?需要他時說他文武全才,如今快要打贏回來了,說他殺戮太重,爹爹,您太讓女兒失望了。”

江眠月紅著眼眶說完,轉身推門而出,快步朝著門口跑去。

“眠眠,眠眠!你回來!”江玉海立刻追了上去,卻見江眠月快步去了門口,拉住裴晏卿的衣袖跑了,也不知去了何處。

“眠眠!”江玉海腳步踉蹌,卻被那些抬來聘禮的小廝攔住,小廝笑問,“大人,大人這些放在哪兒比較合適?”

“放……放這邊吧。”江玉海分了個心,再抬頭看門口,哪兒還有人影。

……

天氣陰沉,風有些大。

江眠月將裴晏卿扯進了路邊的巷子裏,喘著氣,眼眸泛紅的看著他。

裴晏卿有些拘謹,見她如此主動,又有些激動,他雙眸清亮的看著江眠月,臉上帶著笑意,“是不是嚇著你了?兩家人商量的時候避開了你,我還怕你會拒絕……”

“我拒絕。”江眠月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帶著期盼,緩緩說出了殘忍的三個字。

裴晏卿笑容微微一僵,整個人也像是僵住了。

“抱歉,我爹爹並不清楚我的心思,惹得你多想了。”

“你是梁山伯一般的君子,可我卻不是你的祝英台。”江眠月抬眸看著他,“我希望你能明白……”

“江眠月。”裴晏卿聽到梁山伯與祝英台,眼眸一紅,忽然開口,他極少打斷別人說話,平日裏說話都極為溫文,如今打斷她的話,聲音卻有些顫抖,“江眠月,此事主要怪我。”

江眠月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我……早就對你有心思,可我總覺得不是時候,不敢直言,便總是找借口來你家送些東西,一來二去,這才讓你困擾。”裴晏卿說到此,語氣依舊極為誠懇,讓人說不出重話來,“抱歉,江眠月。”

江眠月咬了咬唇,麵對這樣的裴晏卿,她著實有些不忍心說接下來的話。

“可我是真心……喜、喜歡你。”裴晏卿耳根通紅,鼓足了勇氣一般說,“我還是想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看著裴晏卿一如既往的誠懇,江眠月實在是有些不知該怎麽說,她細細想了想,開口道,“實際上我,很難懷子。”

裴晏卿怔住了。

“你也知道,我每個月身子都會虛弱兩天,其實是有些先天不足,成婚一事,你還是不要考慮我為妙。”

裴晏卿沉默了一會兒,確乎是認真想了想,然後開口道,“無妨。”

裴晏卿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懷子並非必要,夫妻和睦才是最關鍵的,這話並非虛言,你知道我從不騙人。”

江眠月怔在了當場,許久才回過神來。她居然覺得心中溫熱,有些暖意。

他若隨口說“懷子並非必要”,她並不會如此動容。

可此事不管對於任何人家來說,都是一件大事,與家族香火相傳息息相關,誰能輕易許諾此事?

而如今,裴晏卿所說不似作偽,正如他所說,他從不騙人,更不會在這種時候,為討自己歡心騙自己。

若是此生未遇到祁雲崢……她在這個時候,也許真的會答應裴晏卿。

江玉海說的話,其實很有些道理,她最好的選擇便是眼前的人,她仿佛能夠透過他的現在,看到未來……夫妻和睦,相濡以沫,平靜、幸福而溫暖。

裴晏卿絕對會是一位體貼的好夫君。

可是……沒有如果。

江眠月落下淚來,哭著輕聲道,“對不起。”

裴晏卿眼眸也微微一紅,看出了她的決絕,他小心翼翼問,“能知道……為什麽嗎?”

“我……”江眠月看著他,有些猶豫這樣說出來會不會傷他更深,可她若是不說,日後他知道,豈不是平添痛苦。

“我心中已有一人。”她輕聲說。

裴晏卿似乎極為不解,他上前一步,問,“之前根本沒有聽說,我能不能知道……究竟是誰?”

江眠月緩了口氣,用極細的聲音開口,“祁雲崢。”

裴晏卿幾乎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幾乎不可置信的看著江眠月,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

“可他不是……祭酒……”

“嗯。”江眠月點了點頭。

裴晏卿垂下腦袋,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他從來不知,他從來不知此事……

“我,我可以等……”裴晏卿用極溫柔的聲音近乎於卑微的開口,“你若是哪一日,反悔了……”

“裴晏卿。”江眠月實在是聽不得了,她心中不忍,猛地上前一步,仰頭看著他,一字一句認真道,“你值得一個,全心全意喜歡你關心你愛你的女子,而並非我這樣,心中早已被其他人占據的人,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裴晏卿聽聞這話,終於沒有再開口。

心愛之人早已心有所屬,沒有什麽比這更令人痛苦的事了。

他沒有半分失卻風度,到了這個地步,他依舊忍著情緒,眼眶略有些微紅,麵上卻顯出平日裏對她的笑意來。

他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舒適自然,可如今江眠月看著卻有些想哭。

“我被你說服了。”他笑道,聲音卻有些發抖,像是在強忍著什麽,“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沒有比這個更珍貴的,總歸是讓你幸福,若是他比我更好,我便沒什麽可說的,隻希望你與……祁大人,百年好合,琴瑟和鳴……”

“裴晏卿……”江眠月聞言哽咽。

“可以,抱你嗎?”裴晏卿聲音輕柔,“就一會兒。”

江眠月上前一步,輕輕地,主動的保住了他腰。

“忘了我吧。”她輕聲說。

裴晏卿閉上眼,極為輕柔的環住了她。

忽而風起,遠遠地,一修長人影手指死死捏著腰間的劍柄,看著小巷中緊緊相擁的二人,指間發白,不知忍到什麽程度,他才能沒有動手殺了那姓裴的。

諷刺的是,居然是她主動抱住裴晏卿。

天邊漸漸有些烏雲,仿佛要下雨。

送走裴晏卿之後,江眠月有些悵然,她目送著裴晏卿離開的身影,怔怔發了會兒呆,便準備回家。

下一瞬,身後卻仿佛有人,她嚇的一顫,猛地轉身,卻被一人伸出手掌托住後脖頸,那手掌滾燙,冰涼的唇傾覆而下,略帶溫柔,卻隻有一絲溫柔,餘下的儘數是掠奪與侵占,令她難受的無法呼吸。

她有些驚懼的看著忽然從千裏之外回來的祁雲崢。

來人是誰她知道,明明親眼看著卻又不確定,祁雲崢怎會如此,他不該如此……

江眠月伸手推他,她皺眉掙紮,推據他進一步的動作,發出難受的嗚咽聲。

可他非但沒有放手,捏著她脖頸的手指,卻愈發施力,掐著她脖頸的某處穴位。

江眠月當即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倒在了祁雲崢的懷裏。

風吹著祁雲崢的衣袂,祁雲崢緩緩將她抱起,溫柔在她耳邊輕聲道,“眠眠,我們回家。”

作者有話說:

四舍五入算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