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遠帶著李懷勝、王鐵柱、楊連富快速向八字橋的方向跑去,前方槍炮聲大作,戰鬥非常的激烈。
在通往八字橋的路上,偶爾看得見日軍在撤退時候丟下的屍體,以及躺在地上的我軍傷員。
順著一路的血痕,路遠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八字橋的橋西。
一營的機炮連在連長餘平戎的指揮下架起了重機槍,掩護正在攻橋的一連和二連。
82毫米迫擊炮也在嗵嗵的發射炮彈,給對麵的弟兄提供火力支持。
餘平戎在重機槍陣地和迫擊炮陣地反複奔跑,神情略顯激動和亢奮。
“營長,讓我帶著弟兄們上吧,一連和二連已經打了那麽久,該輪到三連了!”
三連連長羅鳳翼對著易營長大喊道:
“我們營還沒有損失人,弟兄們的戰鬥意誌也很旺盛,隻要營長讓我們上,我敢立軍令狀,三連一定衝過八字橋!”
易營長的手上還提著花機關,軍服略略有些臟亂,顯示他剛剛從激戰中退下來。
三個警衛員隻剩下了倆,依舊筆直的站在營長的身側,手抱花機關,時刻準備投入戰鬥。
營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八字橋上,他似乎沒有聽到羅鳳翼的呼喊,神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哎呀!”
羅鳳翼氣得狠狠的跺了跺腳,臉上的神色從急不可耐變為壓抑暴躁。
聽到他拍大腿的聲音,營長的兩個警衛員一下子就將目光投了過來,有警示的意思。
現在正是指揮攻橋的關鍵時刻,羅鳳翼不該在這裏影響營長的指揮。
他也明白這個道理,齜牙咧嘴、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八字橋上的戰鬥,返回三連的弟兄中間。
一連和二連的弟兄們已經全部衝到了八字橋上,橋西這邊看不到一個三排的兄弟,隻有路遠他們幾個人杵在原地。
喘勻呼吸之後,路遠看向楊連富問道:
“大喇叭,你的身體沒事吧,還能不能衝?”
大喇叭提了一下捷克式輕機槍,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後搖頭表示自己沒問題。
路遠又將目光投向李懷勝和王鐵柱。
兩人俱是搖頭回應。
身邊熟悉的弟兄都已經隨排長連長去攻擊八字橋了,他們怎麽能在這裏乾看著?
路遠點了點頭,提著中正式朝營長走了過去,說道:
“營長,三排一班請求加入戰鬥!”
易營長短暫地將目光從八字橋上移開,首先看向路遠,然後略過路遠,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大喇叭三人。
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片刻功夫之後,營長點了一下頭,道:
“嗯,去吧!”
易營長知道路遠槍法好,他加入戰鬥,或許能夠對橋上的攻堅起到一定幫助。
路遠沒有敬禮,向大喇叭三人招了招手,然後貓著腰向八字橋跑去。
一些在攻擊中受傷的弟兄被戰友拖著離開八字橋,與路遠四人擦肩而過。
也就是四五十米的距離,路遠他們遇到了不下八個傷員,一些掩體和工事後麵還躺著許多個一動不動的弟兄,他們儼然已經為國犧牲了。
戰鬥的慘烈程度出乎路遠預料,他的心跳也在不知不覺中快了起來。
八字橋是一座長度不到50米的鐵橋,能夠供卡車通行,一二八淞滬抗戰結束之後日本人在橋東修建了鋼筋混凝土工事。
在平時,八字橋是溝通閘北和虹口的交通要衝,經常有人員和車輛往來穿行。
警察總隊和日本海軍陸戰隊在橋西和橋東分別修建崗亭,布置崗哨,有鐵絲網和拒馬攔截。
過去五年雙方相安無事,閘北和虹口的老百姓對橋東和橋西的警察與日本士兵都習以為常了,可當盧溝橋事變爆發之後,這裏又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在第九集團軍司令部、88師、262旅、523團等各級軍官召開的軍事會議之中,八字橋的名字一次次地被提起。
地圖上八字橋的位置更是被一個個紅圈死死的圈住。
路遠此前隻能從地圖上知曉八字橋的重要性,而今終於踏上了這座鐵橋。
他赫然發現,在現實中這座鐵橋是那樣的不起眼,那樣的平凡平庸。
可此時此刻,一連和二連的弟兄們正在這座鐵橋上與鬼子廝殺。
“路遠!”
一連長孫誌高全身蜷縮在橋中央的一個沙袋掩體後麵,看見路遠衝過來之後他臉上露出了喜色,急忙招了招手。
路遠帶著大喇叭三人,躲開嗖嗖飛掠而過了鬼子機槍子彈,爬到了孫誌高身側。
大喇叭、李懷勝和王鐵柱馬上找機會向鬼子開槍。
孫誌高對路遠說道:
“我們追著小鬼子一路來到八字橋,大概有20多個鬼子跑過橋去了。
由於弟兄們的速度很快,打得很急,幾乎是貼著鬼子的屁股衝上八字橋,防守橋上的小鬼子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他姥姥的!”
孫誌高指著他現在藏身的沙袋說道:
“在我們打過來的時候,狗日的小鬼子正在招呼僑民修補橋西的工事。此前遭遇的那對小鬼子之所以進入閘北,也是為了偵測這片地區我軍的火力,以免乾預他們修建工事的行動。
想來鬼子在天通庵和其他地方連續不斷的挑釁,也是為了遮掩他們在虹口大修工事的活動。
狗日的小鬼子雞賊得很,你看。”
孫誌高微微抬起頭,示意路遠看向橋西。
在橋頭的左右兩側聳立著兩個碉堡,在碉堡的外圍還有拒馬、鐵絲網和沙袋工事,小鬼子正借助這些工事阻擋一連和二連的攻擊。
尤其是碉堡裏的機槍火力,已經將徐名厚和李元正帶領的弟兄壓製住了。
雖然有大半弟兄上了橋西的土地,但是日本人將周圍完全封鎖,隻能選擇從正麵突破。
在兩個碉堡的後麵,能夠看到日本退伍老兵和武裝僑民在一些低級軍官的指揮下,手忙腳亂地布置防守。
很顯然,他們根本沒有料想到中國軍人會來得如此之迅速,如此之急切。
鬼子的兩個碉堡在橋頭形成了交叉火力,幾乎沒有射擊死角。
隻要炸掉這兩個碉堡,全軍奮力一衝,就極有可能拿下整個橋西陣地。
將一顆帶血的釘子楔入鬼子的防線中!
可橋頭的碉堡全由鋼筋混凝土打造而成,機炮連的82毫米排擊炮的炮彈落在碉堡上連水花都濺不起來,隻會出現幾個不太明顯的白點。
碉堡裏的鬼子機槍守依舊在瘋狂掃射,現在的一連和二連處於極度危險和極度被動的境地。
“鬼子的援兵隨時都有可能上來,留給我們的時間最多隻有5分鍾了,5分鍾之後將完全失去戰機!”
孫誌高目光殷切地看著路遠,
“你的槍法全連最好,現在隻有靠你了,打掉鬼子的機槍手,讓弟兄們有機會靠近!”
路遠看到了很多的戰場信息,孫誌高也說了很多話,但實際時間卻隻過去了不到一分鍾。
大喇叭架起輕機槍,在距離路遠不遠的地方進行掩護射擊。
孫誌高同時也命令前方的一連和二連機槍手掩護射擊。
在短短的十幾秒時間裏,又有兩個弟兄被打倒。
“呼!”
路遠將步槍架在沙袋上,猛地深吸了一口充斥著戰火硝煙的空氣。
緊接著,他世界裏隻有小小的碉堡射擊口。
由於光線的明暗差異,路遠看不到射擊口裏的鬼子,但是能夠看到機槍跳動的火焰。
他從機槍火焰跳動的高度預判鬼子機槍手所在的位置,然後穩穩地扣下扳機。
“砰!”
距離也就是100來米,槍響之後右側的鬼子機槍頓時就啞火了。
前方的三排長徐名厚有些詫異地向後望了一眼,看到路遠的時候他灰撲撲的臉上綻放出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