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咬舌自儘(1 / 2)

第90章 咬舌自儘

天子雷霆大火下,除了蕭墨眾人皆是悉數跪下請罪。

雲挽月就跪在林炎的身邊,隔著一拳的距離,雲挽月都能感覺到他身子不可抑止的顫抖著!

冷汗一滴接一滴的從林炎額頭滾下,掉在金石地麵上,匯成一灘水漬,模糊了林炎留在金石地上的倒影……

雲挽月知道林炎是不會說謊的,因為之前在長信宮檢查證物時,他對今日雲夢台廂房一事一無所知,他沒有抱著任何其他心思幫她們認真的檢查了證物,他根本沒有撒謊的動機。

可是林牧是林炎的父親,他會害自己的親生兒子嗎?如果欺君之罪一旦證實,林炎卻是麵臨著被砍頭的死罪啊。

所以,林牧也不會撒謊來謀害自己的親生兒子!

那麽,證物到底是怎麽回事?

雲挽月腦子裏慌亂又一片混沌,忍不住伸手去拉一臉死寂的林炎,想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木然回頭,林炎明朗的麵容看不到一絲表情,眸光灰暗死寂,卻定定的看著她,看得雲挽月心裏直發慌。

而就在此時,跪在前麵的林牧卻是開口了。

林牧額頭重重磕下,沉痛道:“孽子欺瞞聖上,犯下滔天大禍,全是卑職教導無方之過……卑職願以死謝罪,求聖上看在李家世代為朝廷效忠的份上,饒了孽子這一回……”

聞言,林炎一句話也沒反駁,雲挽月卻是全身一震,不敢相信的抬頭朝林牧看去——

他這樣說,竟是代林炎承認了是林炎在說謊!

而寧嬪也是慌亂絕望的回頭朝雲挽月看過來,眸光絕望又充斥著不敢相信。

如果林炎的罪名坐實,也就間接的坐實了寧嬪的勾結誣陷之罪!

跪在最前麵的祁皇後卻是流下了歡喜的淚水,抖著嗓音道:“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還求陛下還臣妾一個公道!”

慧成帝眸光冰寒的看著林炎,冷冷道:“林炎,你還有何話說?”

林炎身子劇烈一顫,下一刻卻是抬頭朗聲道:“卑職無話可說,一切都卑職一人做下的,與其他人無關!”

雲挽月震驚的看著林炎,他竟是一人受下這欺瞞的重罪,將罪責一個人擔下了。

這樣的話,別說慧成帝不相信,連祁皇後都不相信。

不等慧成帝發聲,祁皇後冷冷道:“本宮卻不相信這一切是林太醫一人做下的。因為本宮與你無怨無仇,你沒理由要陷害本宮。林太醫,欺君之罪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到了此時你還不願意將你背後指使之人招出來嗎?”

林炎慘烈一笑,道:“誰說我與皇後娘娘無怨無仇?!我喜歡雲挽月,可祁世子卻仗著身份將她搶了去……我陷害皇後,就是希望祁家一門落敗,這樣,我就有機會讓挽月回到我身邊了……”

“所以,我騙了寧嬪與挽月說這酒和熏香裏摻雜了迷藥和催情香……她們信以為真了,如我所願拿到陛下麵前指使祁皇後……皇上,一切都是我做下的,我一力承擔,隻求陛下看在家父為朝廷效忠幾十年的份上,饒了家父與林家一門。寧嬪與挽月是受了我欺瞞才來指認祁皇後,一切跟她們無關……祁皇後,也請你看在我爹方才為你洗清清白的恩情上,饒了他和林家……”

鬆開雲挽月拉著自己的手,林炎回頭眷戀的看了她一眼,看著她眸光裏的心痛與震驚,林炎輕輕道:“你要好好的!”

林炎眸光裏的死寂刺痛了雲挽月的心,她失聲道:“不,你沒有撒謊,這一切都不關你的事……”

“不關他的事?!那就關你的事了!”

祁皇後回頭冷冷看著一臉痛心的雲挽月逼問道,話語裏冰冷到沒了一絲溫度。

雲挽月臉白蒼白,一時怔在當場,不知道如何回答祁皇後的話。

此事,本是祁皇後一手操縱,可事情演變到現在,一切的罪行卻全往她們身上栽了。而證物是她與寧嬪主動帶過來的,也是她們指認的祁皇後,到了如今,卻是黑白顛倒,偏偏是有理說不清……

看著一臉死寂的林炎,雲挽月心裏愧疚又憤恨。如果不是因她,林炎不會摻雜到這事當中,也就沒了現在的欺君大罪了!

所以,既然林炎了為了幫她才出的事,她怎麽能看著他陷入險境不管。

想也沒想,雲挽月站起身,正要再次開口,身邊伸出一隻手將她緊緊拉住,她驚慌回頭,卻是祁蘅。

祁蘅攔下她自己卻站起身,沉道:“皇上,此事疑點重重,還有許多不清不楚的地方,還請皇上明察……”

“對,明察,明明白白的察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查清到底是誰要陷害本宮,要致本宮於死地!”

祁皇後鳳眸含霜的從祁蘅身上劃過,再落在了跪在她身後的寧嬪身上,冷冷笑道:“本宮是後宮之主,是大庸的皇後。辛苦操辦一場上巳宴會,卻被人倒了一盆子的臟水。本宮如何甘心!?”

祁皇後說完,侍候在一旁的瓔珞突然恍然大悟道:“娘娘,說不定廂房之事本就是一個陰謀,是有人想借機與蕭太子攪到一起,從而飛上枝頭當鳳凰,可以從宮女變成太子爺身邊的人。卻沒想到最後卻讓五公主遭了殃,所以才會與林太醫一起,將這一盆臟水反過來倒到了娘娘的身上——其心狠毒啊!”

說罷,瓔珞眸光毫不遮掩的狠狠盯著雲挽月,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說此事是雲挽月勾結蕭太子不成,反而和寧嬪合夥勾結林炎一起做下的。

聽到瓔珞的話,慧成帝的眸光徹底暗了下來,冷冷的看著了全身顫抖不已的寧嬪。

被慧成帝的眸光看得全身發寒,寧嬪更是有苦難言,心裏也是恨得牙癢癢,可是,如今形勢對自己完全不利,稍有不慎等著自己的就是萬丈深淵了……

她重重的磕下頭哭道:“皇上,妾身才是真正冤枉的……請皇上信妾身這一回……而挽月更不會做這樣的事,她心裏已有了世子爺,怎麽會再去勾引蕭太子……”

眼見案情就像雪球般越滾越大,終是如林炎擔心的那般,牽扯上了雲挽月,林炎心裏一片悲苦,再次出聲道:“皇上,此事一切都是我做的,無需再為此事牽扯進無辜之人。請皇上明察!”

說罷,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到老淚縱橫的林牧麵前‘撲嗵’一聲跪下,叩頭道:“孽子不孝,沒有聽父親的話,終是落到今日這樣的下場……希望父親不要悲傷,也不要怪他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

說到最後,滾滾的鮮血從他嘴裏湧出,林炎竟是咬舌自儘於堂前!

對於林炎來說,此事已沒了退路,隻有自己一死,才能保全林家,保全雲挽月!

看著林炎突然咬舌自儘,全場震驚,雲挽月肝腸俱裂,撲上去抱住了身子往下滑倒的林炎。

“林炎,林炎……”

濃稠的血汙從林炎的嘴裏蔓延到抱著他身子的雲挽月手上。雲挽月眼淚滾滾而下,拚命拿手去幫他擦嘴邊仿佛永遠流不完的鮮血,嘶啞著嗓子哭道:“林炎,是我害了你……”

林炎已說不出話來了,彌留的眸光眷戀的看著哭到窒息的雲挽月,沾滿鮮血的手指艱難的在雲挽月的手掌裏輕輕劃著——

我沒當你是妾,隻想娶你為妻……

艱難寫完這句話,林炎的手終是無力垂下……

眼睜睜看著林炎死在自己麵前,雲挽月悲痛欲絕,心口活活被撕裂開來,喉嚨裏湧上腥甜,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看著兒子死在自己的麵前,林牧的麵容木然又絕望,渾濁的眼淚滾滾而下。

但他卻也知道,從林炎涉入到這後宮的鬥爭中,他的下場已是可以預見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隻怕是人世間最悲痛的事,何況,還是林牧親自將兒子逼上了絕路!

林牧擦乾眼睛,對著高台上的慧成帝重重磕下頭,無力道:“卑職……教子不善,無才無德,無顏再侍奉君上……請皇上恩準卑職,告老還鄉……”

見到林炎自儘於殿前,慧成帝心情沉重,一直糾著不放的祁皇後一時之間也不好再說什麽。

慧成帝沉聲道:“廂房一事,本就是一場誤會。至於後來的指證……既然林太醫自行招認並伏法,此事,就此揭過,無需再提!林院首回家歸老吧。”

慧成帝此言,卻是不願再追究廂房一事,更罷免了林氏一族的誅連之罪。

林牧磕頭謝恩,從暈厥過去的雲挽月懷裏接過林炎尚且帶著體溫的屍體,顫抖著背到背上,步子蹣跚的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喃喃哭道:“從入宮當差第一日起,為父就教導你不要參與後宮鬥爭,如今你知道晚了……為父就知道你會死在她的手裏!你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

雲挽月醒來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屋內不見穗兒的身影,陪在她床邊的卻是寧嬪與菲兒。

見她醒來,寧嬪心口一鬆,讓菲兒端來湯藥喂她喝下。

看著喂自己喝藥的寧嬪,雲挽月腦子一片混沌,嘶啞著嗓子道:“娘娘怎麽在這裏?”

寧嬪道:“世子爺送你回來後,不放心你。可他又不能在這長信宮久留,就拜托本宮好好照顧你。”

主仆有別,雲挽月那敢讓寧嬪照顧自己,不由掙紮著坐起身道:“奴婢不敢當,娘娘回去歇息,讓穗兒照顧我就好……”

“砰!”

聞言,菲兒忍不住將手中的藥碗用力摜到了桌子上,咬牙恨聲道:“別提那個叛徒了,人家如今可是東宮太子爺的寵妃,那裏還輪得著來照顧你。下次見麵啊,你還得跪在她麵前恭敬的喚她一聲‘穗婕妤’!”

心口一涼,雲挽月不可思議的看向一臉寒霜的寧嬪,顫聲道:“娘娘,菲兒說的都是真的麽?穗兒她……”

經過雲夢台廂房一事,寧嬪才真正明白祁皇後的可怕,更是恍悟雲挽月之前的提醒是對的,自己如今真的不是祁皇後的對手。

整個人絕望又頹廢,寧嬪冷冷一笑,憤恨又無力道:“所以本宮才親自守在你床邊等你醒來,就怕這長信宮裏還有如穗兒一般的人,在你暈厥時會不知不覺要了你的命!”

聞言,雲挽月剛剛坐起的身子無力的向後跌下,那怕坐在被褥間,一股寒意也從腳底快速的蔓延至全身……

想起承乾宮當日的變故,再想到林炎的慘死,她雙手死死的掐著被褥,心裏已是頓悟,原來,帶去承乾宮裏證物早已被穗兒動了手腳,被她換了……

而林炎因為在長信宮裏已同她們確定過證物裏帶有迷藥與催情香,到了承乾宮,當著慧成帝的麵重新查驗證物後,那怕他已發現證物已被調換,卻為了保住她們,不得不撒了謊,從而犯下了欺君的大罪,卻沒想到恰恰中了祁皇後與和穗兒的圈套,最後自儘於殿前……

也就是說,害死林炎的,不止祁皇後,還有穗兒!

雲挽月痛苦的閉上眼睛,淚水潸潸而下,眼前全是林炎的樣子。

他是她在這後宮第一個朋友,也是惟一的朋友。

榮清與她已決裂,穗兒根本就算不得朋友,從一開始就是祁皇後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個眼線罷了,所以,真正的朋友隻有林炎一人。

想著這些年他對自己的幫助照顧,想著他冒雪站在宮道上給自己送年夜晚,想著他臨死都在向自己表露最後的心意,雲挽月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林太醫是為了救我們而死的。這份恩情,本宮刻骨銘心。而他這份仇恨,本宮同樣刻骨銘心——而你,更加要記著!”

寧嬪定定的看著悲痛欲絕的雲挽月,心裏雖然絕望卻也不想讓雲挽月絕望。

是啊,穗兒是她主動招進長信宮的,是她將這個眼線放到了自己的身邊。

穗兒本來是幫著祁皇後對付自己,對付寧嬪,可是最後卻讓無辜的林炎丟了性命。

心裏的恨意如暴炸的火焰一發而不可收拾,雲挽月眸光一片血紅,神情狠戾,牙齒咬得咯吱做響,冷冷道:“她的婕妤之位是拿林炎的命換來的,我雲挽月發誓,我不僅讓她當不成太子的寵妃,更要她拿命來還林炎的命!”

慧成帝嚴令封鎖了當日發生在承乾宮以及廂房的事,再加顧念林牧在太醫院幾十年的辛勞,終歸沒有給林炎定罪。所以林炎之死,隻說是他暴病而亡,林家按著正常的禮數為他操辦了喪事。

傾盆大雨中,雲挽月出宮上林府吊唁,卻被林母擋在了門外。

林炎真正的死因,瞞得過外人,卻瞞不過林炎的母親兄弟。而之前林炎一直不肯娶妻,不同意家裏為他安排的婚事,執意娶雲挽月,為此沒少與家裏鬨過,所以,雲挽月自報家門請求吊唁時,就惹火了林母和他的兩個哥哥。

林炎是家裏的幺兒,從小資質也在兄弟間最為出眾,年紀輕輕就進了太醫院,所以最得林氏夫婦的看重期望。

如今最疼愛的小兒子無辜喪命,林母迅速蒼老的臉上已流不下來淚來,淚都哭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