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咬舌自儘(2 / 2)

聽到下人來報,林母在丫鬟的攙扶下來到在門口,見到雲挽月那一刻,林母先是一驚,下一刻已抬手用儘全力朝她臉上重重扇去。

眼看著手掌朝自己揮來,雲挽月不避不躲,任由手掌重重在臉上落下。

“啪!”

林母重重的一巴掌打得雲挽月跌倒在地,手中的雨傘飛出來,屋簷上如注的雨水不到片刻就將她全身澆得濕透。

指著雨地裏的雲挽月,林母已氣得說不出話來。聞訊趕過來的林家兄弟上前對雲挽月惡聲斥道:“你害了我弟弟的性命,還害得我們林家好好一個醫術世家丟了名聲,以後再不能入朝為醫,你如何還有臉來這裏?!滾蛋!”

來林府之前,雲挽月已想過這樣的場景,何況,林家人說得不錯,林炎的一條命就是她害死的。

若是沒有他,他安心的當他的太醫,就不會卷入後宮的鬥爭中,就不會因為她而送命!

她在雨地裏跪下,懇求道:“求夫人讓我送林炎最後一程……”

林炎的大哥脾氣最是火暴,見她不願意走,氣得拔了腰間的長劍指著雲挽月,恨聲道:“害人精,我們林家不歡迎你。若不是看你是宮裏的人,我早已一劍殺了你為弟弟報仇!快滾!”

林家人不讓她進門,雲挽月就在門外的雨地裏一直跪著。

雨越下越大,雲挽月全身像從水裏麵撈出來一樣,心裏更是冰涼傷痛。

時間久了,終是驚動了林牧。

林牧站在林府的高閣上靜靜的看著門外雨地裏的雲挽月,眸光裏露出一絲遲疑。

良久,他走下閣祁,親自撐傘接雲挽月進府。

短短三日不見林牧,雲挽月差點認不出他來。

痛失愛子,林牧一頭黑發一夕間白儘,麵容更是極儘憔悴,重重歎息道:“姑娘起身隨老夫進府吧。”

大雨磅礴中,透過雨簾和門庭,雲挽月怔怔的看著林炎的靈堂。

那白色的挽花和明明滅滅的香燭火光分外的紮眼。

而因為林牧如今不再是太醫院的院首,林家一門落敗,上來吊唁的人沒有幾個。再加上林炎生前沒有娶妻,更沒有子嗣,靈前隻有兄長的一子一女為他披麻戴孝,顯得分外的淒涼。

在林炎的靈前跪了好久,雲挽月的眼淚一直沒停過,腦子裏全是與林炎相識的過往……

一年前她入宮進永巷當差,做的是最苦的活,吃的是最差的吃食,再加上因為她容貌出眾,更是受儘了其他宮女的排擠欺負,挨打受罵是家常便飯。

一次她在浣衣時被人推入水池,感染風染發高燒差點燒死,同屋的宮女怕她死在屋裏晦氣,將她抬到院子外麵扔掉。她憑著一口氣,一路爬到了後宮的甬道上,遇到了當差經過的林炎。

自此,林炎成了她的恩人,也成了她入宮後惟一的朋友……

淚水無止儘的流下,雲挽月怔怔的抬起手掌,那裏的血漬早已清洗乾淨,可林炎臨死前寫下的話,卻仿佛還在眼前,刺痛著她的心。

林炎看著大大咧咧,可內心卻異常的敏感。

雲嶺之行,他執意要帶她逃走離開,卻又苦於家裏人不接受雲挽月,隻得想出下下之策,讓雲挽月做他的私妾……

當時,雲挽月毫不遮掩對他的失望,而她的失望,那怕後來她一再跟他說,她已原諒他,可林炎卻一直耿耿於懷的記在心裏,到死都在向她剖白自己的心意……

從靈堂出來,有丫鬟捧著乾淨的衣物上前,輕聲道:“姑娘請換下身上的濕衣裳吧,我家老爺在茶廳,有話與姑娘說。”

雲挽月點頭應下。林牧不見她,她也是要去尋他的。

換下濕透的衣物跟著小丫鬟來到茶廳,見到林牧,雲挽月再次跪下。

林牧聲音沉痛沙啞,緩緩道:“姑娘不必自責,炎兒在臨死前都讓老夫不要再怪你……路是他自己選的,不怪任何人!”

“不,不是他自己選的,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雲挽月眸光一片冰冷,痛苦道:“林炎他沒有撒謊,隻不過證物在進入承乾宮前被人換下了,大人後來檢查的證物是假的!”

聞言,林牧全身一顫,手中的茶壺摔到了地上。

一直以來,林牧都以為林炎是因為與寧嬪一夥撒謊誣陷祁皇後,犯下欺君之罪才死的,所以雖然痛心,卻也隻得接受。

如今聽到雲挽月講明一切,林牧卻是接受不了。

渾濁的眼淚滾下,林牧跌倒在椅子上,捂住胸口傷痛欲絕——

“我竟是……竟是幫著凶手逼死了自己的兒子……”

看著林牧傷心欲絕的形容,雲挽月的眼淚再次落下,上前咬牙勸道:“大人放心,這個仇,我一定會幫林炎報的。我不會讓他死得這麽冤枉。總有一天,我會讓事情的真相大白於天下,還林炎和林氏滿門一個清白。”

林牧知道,要想幫林炎報仇,就是與祁皇後為敵,雲挽月的前路可想而知有多危險。

雖然顧及著林氏滿門,林牧無法親手自出麵為林炎報仇,但他卻想助雲挽月一臂之力。

看著轉身準備離開的雲挽月,林牧終是開口說道:“炎兒生前同我說過,說你在找十九年在宮裏當差的老太醫?”

怔忡回頭,雲挽月看著林牧凝重的神情,遲疑道:“大人知道是誰嗎?”

“十九年前,老夫已入朝當差,還為瓊妃娘娘看診過!”

遲疑片刻,林牧終是下定決心開了口。

全身一震,雲挽月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向一臉凝重的林牧,震驚道:“大人竟是知道……”

看著雲挽月與瓊妃十分相似的麵容,林牧歎息一聲沉聲道:“老夫早已知道你是瓊妃之女。因為老夫當年在東宮就見過娘娘。何況娘娘這四年在宮外,都是老夫幫她看診。而你與瓊妃,實在長得太過相像。”

震驚過後,雲挽月麵露驚喜道:“大人說得可是真的?太好了。我懷疑阿娘十九年前突然‘暴病’離宮是一場陰謀,可苦於時間過去太久,沒有線索。大人既然當年在太醫院任職,可知道我阿娘離宮前到底有沒有生病?”

聞言,林牧麵容露出難色,歎息道:“十九年前,老夫還隻是剛進太醫院當差的小小太醫,還沒有資格為高位份的貴人出診。而瓊妃娘娘當年是東宮第一得寵的後妃,她的病症都是由當時太醫院德高望重的幾位太醫負責。”

“可後來出了事後,當時還為太子的聖上雷霆大火下,將經手娘娘一事的太醫都斬了首級陪葬。老夫的恩師,當時的院首大人廖院首也在其內!”

林牧說的,卻是與蘭嬤嬤所說一樣。

“那……大人可對當年之事的真實內情知曉一二?”

雲挽月迫切的看著林牧。多麽希望從他這裏知道當年之事的蛛絲馬跡。

林牧無奈搖頭道:“關於娘娘的病曆記錄整個太醫院都找不到,而為她最後看病的幾個太醫,一直到砍頭前守口如瓶,從未透露半分娘娘的病情。我當年也好奇問過恩師,還被恩師嚴辭訓斥了一番,讓我不準再打聽瓊妃的事。如今回頭想想,當年之事確實太過詭異。”

滿腔的希望再次破滅,雲挽月臉色一片灰暗,心裏亂如麻。

林牧見了她的樣子,知道她心裏不好受,不由道:“恩師生前有記錄各種奇難病症的習慣。等炎兒的喪事辦完,老夫去一趟恩師的老宅子,去哪裏找找,看能不能找出點瓊妃一事的線索。”

雲挽月感激不已,恭敬拜下道:“如此,挽月多謝大人費心了。”

走出林府時,大雨已停,地麵上坑坑窪窪的留下許多水窪。

離林府不遠街口拐角處,祁蘅一身玄色長袍靜靜佇立在馬車。

他在此已等候雲挽月多時,見她出來,疲憊的神色上湧現一絲暖意,上前接過她的手一起上了馬車。

林炎死後的這幾日,雲流還沒睡過一天覺,滿麵的疲容。

而祁蘅這幾日不分日夜的集結兵馬,更是一臉的疲憊。

而因著林炎之事,雲挽月更加憎恨祁皇後。雖然知道祁皇後做下的惡事一切與他無關,可想著他與祁皇後的關係,雲挽月的心裏總像堵了一層東西,膈得難受。

她疲憊道:“勞煩世子爺送我回宮!”

她神色間的疏離祁蘅看得很清楚,也明白林炎的死對她的打擊很大。

而想到這一切又是自己的姑母做下的,祁蘅心口窒住,再想到接下來的離別,心裏更是難舍,沉聲道:“我是來向你辭行的——明日,我就領兵出征了!”

聞言,雲挽月全身一顫,驚詫的抬頭看向一臉疲容的祁蘅,驚訝道:“不是要下月月初才出征嗎?怎麽提前了?”

隻有早日出征,早日回來,祁蘅才能真正了結了他答應她的所有事。

麵上,祁蘅沉道:“戰況提前,兵馬也已集結完畢,明日就出發!”

突兀聽到他要走的消息,明明他此刻還坐在她對麵,可雲挽月的心卻空了,心裏之前對他的膈應也早已消散不見,留下的隻有深深的不舍與傷痛。

想著他即將遠去千裏之外,想著戰場上的刀光劍影,想著他可能麵臨的無窮危機,雲挽月第一次主動上前握緊了祁蘅的手,顫聲道:“戰場險惡,你……一定要好好的……答應我,完好無損的回來!”

看著她眸光裏的擔憂,祁蘅心口湧滿暖流,順勢拉過她,將她緊緊擁進懷裏,炙熱的唇緊隨而下……

“你也要答應我,我走後,一定要好好護著自己,不要再去與她正麵為敵……”

“我答應過你的事,會做到的……等我回來,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

“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來……等我回來娶你!”

密集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下,祁蘅恨不得將雲挽月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一起帶走,心中除了不舍就是不舍。

心中的冰雪被祁蘅的熱情悉數融化,雲挽月心裏既甜蜜又苦澀,不舍道:“明日你們什麽時候啟程?我去送你!”

祁蘅看著她眸光裏的深厚情誼,堅硬的心化做了無儘的情絲緊緊纏繞。修長的手指反複的刻畫著她的眉眼,不舍道:“明日巳時出發。”

雲挽月點頭應下。

看著她嬌美的臉龐,祁蘅動容又道:“還記得我送你的金絲翡翠花簪和耳環麽,我還從沒見你戴過,還有白狐披風。明日你送我時,穿戴上它們,我想看!”

一腔的熱情仿佛被潑了一盆涼水,雲挽月全身驀然僵住了。

祁蘅送與她的東西,除了耳環她還收著,花簪還有披風,連同他送與她防身的匕首都消失不見!

此事,雲挽月從未同祁蘅說過,如今他突兀提出想在出征前看她穿戴一次,卻是讓她亂了陣腳。

心思轉動間,她覺得不能欺瞞他,正要鼓起勇氣將包裹丟失一事同祁蘅說,宮門卻是到了。

於仁親自恭候在宮門口等祁蘅,見到祁府馬車,迎上前親自引了祁蘅往承乾宮去,說慧成帝已等候他多時了。

到嘴的話終是無語噎下,雲挽月望著祁蘅離去的背影,腦子裏全是他方才眸光的希翼和期待。

眸光一沉,雲挽月遲疑片刻終是抬步朝太子的東宮走去——

是時候找穗婕妤要回自己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