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正廷思索了一會，說道：“CC所擁有的商貿公司是一家國際性的公司，旗下的諸多子公司廣泛分布，遍布於國統區的各個城鎮。由於想要做到每天都能夠及時且詳儘地知曉各個子公司的具體經營狀況，所以每個子公司都無一例外地配備了電台發報機。”“不僅如此，CC還特意安排一處處長徐增恩精心搞了一個電訊科培訓班，專門為CC集團培訓了一批專業的電台發報員，這些發報員不隸屬於特務處，屬於獨立的存在。今天帶回來的兩個人，可以推測這個發報員大概率應該就是那批中的某一人。”尚振聲聽完之後，臉色也開始有點不好看了，眼神中即刻流露出不善，緊緊地盯著張懷仁，大腦飛速運轉，思索著該采取何種方式來妥善處理這個棘手的事情。而張懷仁在聽完之後，心裏便清楚地知曉自己這回已然闖出了大禍，為了迅速撇清自己所應承擔的主要責任，趕忙說道：“站長，黃秘書，這事真的不能怨我啊，是那宋嘯文帶人強行攻進去的，等我從後門進去時，他們早就已經控製住了整個場麵。”“放屁”尚振聲怒聲嗬斥道，馬上調整聲音道：“黃秘書，您看這個事，已經發生了，我們究竟該如何處理？CC可是調查統計局的負責人，雖然是一處二處兩條線的工作互不乾涉，如今抓了他的人，恐怕我們這次行動也要提前宣告結束了。”黃正廷坐在那裏，麵色沉靜，雙眸微微眯起，一直在思索著該如何妥善處理眼前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語氣平穩地問道：“那兩人現在在什麽地方？”“那兩人正被關押在指定的房間裏，門口有兩名兄弟盯著。”張懷仁聽到問話，立馬恭敬地回答道。黃正廷不慌不忙地說道：“你現在立刻去把那兩個人請到旁邊的房間，準備一些茶點，我先過去會會他們，看看他們兩個人對今天這事是什麽態度？”尚振聲點頭同意，讓其他人就待在這個房間，等待黃正廷那邊的結果。兩人被帶進了所謂的會客室，實際上不過就是一間教室裏簡單地擺放好一些桌椅罷了。進入教室的兩人先是環顧了一下，隨後看到了會客桌正中間坐著的黃正廷，緊接著就聽到黃正廷開口說道：“兩位，請坐。”兩人轉頭看了看身後的人，便往前走到會客桌旁緩緩的坐了下來。黃正廷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剛才進來的人出去。門剛關上，那位年長的老者率先開口說道：“長官，我們是正兒八經的人，絕對不是什麽日本特務，你們如果不信，現在可以打電詢問和記洋行總部的人，核實我們的身份。”黃正廷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靜靜的看著這位老者，耐心聽完他的講話，又將目光移向坐在他身邊的年輕人，然後緩緩說道：“你們先喝口水，至於你們的身份，我們自然會派人去仔細確認，不過現在天色已晚，今晚就先委屈兩位暫且住在這裏，等明日身份確認無誤，我會親自派人送你們回去。”話剛說完，年輕人急忙開口說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嗎？”“哦，”黃正廷這一瞬間，眼中猛地迸射出凶狠的寒芒，猶如兩把利刃朝著這個年輕人看去，年輕人看到黃正廷的眼神，不禁有點膽寒，渾身泛起一絲畏懼之感。老者察覺情況不對，趕忙說道：“長官，我們和記洋行是英國人開辦的，和中央俱樂部（簡稱CC俱樂部）也有著很多密切商業往來，今天被你們帶到這裏來，肯定是一場誤會，我們也沒什麽意思，在這裏住一晚也沒什麽，一切聽你的安排。”“如此甚好。”黃正廷神色恢複平靜地說道，也並未再挽留兩個人繼續在此處。接著他輕輕扣了扣桌子，隨後便走進來一人，那一老一少便跟著眼前的人，前往了重新安排好的教室住宿。黃正廷看著兩人已然離去，便出了門再次來到臨時作戰會議室，開口說道：“今天這個事必然會傳到CC那邊，我現在要及時回去當麵向處座匯報，將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處座。以至於後麵的行動，就全靠尚站長繼續推進執行。”尚振聲聽完之後，趕忙回應道：“那就辛苦黃秘書了，我們這邊一定會抓緊時間，積極開展下一步的行動。還望黃秘書能在處座那裏多多美言幾句。”邊說邊走陪著黃正廷上了車，站在門口一直親眼看著車輛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回到會議室後，並沒有發脾氣，他也非常清楚，發脾氣已然解決不了問題，隻能等處座那邊的命令和安排。隨即讓行動組一組，二組的兩位組長各自回去，讓他們倆隨時做好行動的準備。二組張懷仁開口說道：“站長，宋嘯文還在院子裏，你看下一步怎麽處理？”“就先讓宋嘯文幾人在那裏待著，等明天一早再說。”尚振聲說完示意張懷仁趕緊走。隨後尚振聲將情報一組的人進行了一個簡短的會議，安排了明天的偵查工作；接著又對呂俊輝小組人員進行了另外一處可疑區域同樣的偵查工作布置。就這樣有條不紊地安排完畢之後，尚振聲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前，開始陷入沉思，思索著該如何應對CC那邊可能帶來的麻煩。散會後，二組組長呂俊輝找到穆斌，神色略顯凝重的將行動二組張懷仁抓捕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滿臉愁容地問穆斌這個事對我們南京站會不會有影響。穆斌聽完整個事情的經過之後，思索了片刻，隨後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呂俊輝看到穆斌這個時候竟然還在那裏笑，心中有點不悅地問道：“穆斌，這個事可大可小，你竟然還笑？”“其實這個事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就是抓錯人了，又沒有給CC那邊帶來實質性的損失，CC隻是會認為麵子掛不住而已。我笑的原因是咱們站長，立功心切，在沒有將現有情況排查清楚就貿然展開行動，再說行動二組運氣也不好，碰到了CC合作的洋行。”“呂組長，你就放心好了，對於我們在下麵辦事的人來說，沒什麽影響，至於站長那邊最多被說幾句。處座當前深得常校長的器重，最多從中協調一下與CC那邊的關係，以後行動注意一下影響就行。”穆斌緊接著補充說道。“那就好，咱們站長這人確實很不錯，來到站裏一年多，但凡出了什麽事，都是他一肩挑起負起領導該有的責任，幾乎沒有推卸過，從來沒讓下麵的人背鍋。立了功勞也都讓給下麵的人，你說我們國軍當中，還有幾個像他這樣軍官啊。”呂俊輝感慨地說道。聽完呂俊輝的這番話後，穆斌不禁在心中思忖，如今這個時代，腐敗簡直肆意橫行，往往都是有功績了便被上麵的人攬去，有過錯了便推到下麵的人身上，又有誰會真正去在乎其他人的感受。這般想著，不禁讓他對這個站長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突然覺得這個站長還是挺不錯的，有擔當。再說黃正廷那一邊，由於當時正值半夜，城門依然封閉。不過他憑借著手中的特別通行證，還是很順利的回到了特務處，看到處座辦公室的燈依然亮著。黃正廷內心深知，處座是一個極其勤勉之人，當初還未建立特務處之時，麵臨著人員嚴重匱乏、經費幾乎沒有的艱難狀況，所有的事情都是由處座自己親自操辦，像“跑單幫”一樣去到目的地搜集情報，然後自己總結分析情報，再上交到常校長手中。一次次重要的情報，才換來了今天的成績，完全是處座拚命一點一點積累換來的。就在這個時候，處座依然還在辦公室中仔細地查閱著各地分站傳送過來的情報，就聽到門外警衛的詢問聲音，當即出聲問道：“外麵什麽事？”“報告，黃正廷說有要事向您稟告。”外麵的警衛人員說道。“讓他進來。”處座那洪亮且極具威嚴的聲音響起。隨後，黃正廷邁步走進辦公室，挺直身軀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接著開口說道：“報告處座，屬下有緊急之事向您匯報。”處座緩緩放下手中正在查閱的情報文件，站起身來穩健地走到沙發旁，而後抬手示意黃正廷坐到對麵說話。黃正廷坐到沙發上之後，便將這兩日的行動發生的所有情況，事無巨細地逐一匯報完畢。當講到抓到可能是CC的人時，處座的眼睛出現了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變化，並沒有打斷黃正廷的匯報。直到黃正廷將所有的經過和事情詳細講完之後，處座這才開口說道：“做得很不錯，已經擊斃一名日本特務發報員，繳獲一台電報機。關於CC的這件事，我明天親自去向校長匯報，你也不要忘記校長可明確說過，寧殺錯也不放過的話。回頭你打電話給尚振聲，讓他安心大膽的去做，隻要可疑就行動，就算天塌下來有我幫他頂著。還有，你就不要再回學校那邊了，你不在我身邊，連個說話參考意見的人都沒有，事情已然發展到了這個程度，學校那邊也不需要繼續保密了。明天讓他們都回特務處來吧。”“是，處座。”黃正廷連忙站起來，恭敬地敬了個軍禮。“還有什麽事嗎？如果沒什麽事，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事需要你去處理。”此時，黃正廷突然發現處座說完話，眉頭緊緊地皺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讓他如此模樣，然而黃正廷不敢貿然開口詢問，也隻能再次敬了個軍禮，便轉身離開了辦公室。黃正廷離開處座辦公室之後，沒有絲毫耽擱，隨即就給尚振聲打去了電話。在電話中，將處座的意思、態度以及後續的安排都講述了一遍，之後還寬慰了一下尚振聲，便掛斷了電話。尚振聲電話裏聽完黃正廷的敘述後，心頭原本存在的一切愁雲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對處座的大度和擔當滿懷感激之情，內心也越發堅定了要為處座效死儘忠的決心。次日清晨，尚振聲親自安排人把和記洋行的一老一少送出了學校，向司機交代了一些相關事務，宋嘯文等人則跟著車回到學校，在此就無需多言。隨著太陽漸漸升起，尚振聲也看到所有的組員都已經返回，再次地安排大家各自收拾東西，從此刻起，此次夜鷹行動暫時宣告一段落。情報一組二組因為提前知道消息，東西早已整理完畢，並且交由行動組人員幫忙帶回。情報一組、二組的行動卻依然在繼續進行著，他們分別前往了由電訊科分析到電台出現的區域，開始了情報組的偵察工作。二組組長呂俊輝，帶著全組人員在天色還未大亮之時，就早早抵達了需要排查監視的這個區域。鑒於行動的人數較多，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特別注意，在來到這個區域之前，大家就已經提前做好了安排，化整為零，悄然分散在這個區域的各個街道角落之中。此時呂俊輝坐在一個早餐攤上，點了碗混沌，等待著警察帶著戶籍記錄表，針對這個區域進行一次人口信息普查工作。這個區域的範圍較為廣闊，粗略估計一下，光人口大概就有兩三千人之多。而且，其周邊不僅有高檔的餐廳，還有晚上充滿著熱鬨氛圍的舞廳以及人頭攢動的影院。就目前的情報分析來看，電台發報機夜間發報，不可能在這種嘈雜混亂且充滿各種聲音的環境下進行，很容易受到周圍磁場的乾擾，影響發報信息的質量。為了確保每一條信息順利發出，必須是在一個較為安靜的區域，在整個區域範圍內，符合時間，地點條件的也隻有那一片居民生活區。穆斌悠然地坐在呂俊輝同一張桌子前，正大口地吃著餛飩，一隻手還緊緊抓著油條，狼吞虎咽地啃著，完全沒有顧及自己平日裏的形象。而呂俊輝此刻卻在那裏顯得心緒不寧，根本沒有心思吃飯，看到穆斌這副毫不講究的吃相，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穆斌一邊吃著，一邊嘴裏還嘟囔著說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把旁邊吃早餐的人給逗樂了。緊接著，稍稍壓低聲音繼續道：“等會進行排查的時候，可是需要消耗大量體力的，現在要是不吃飽，如果我們運氣好碰到了日本特務，追捕時沒有足夠的體力可怎麽辦？”呂俊輝聽完穆斌的那番話後，想了想是那麽回事，確實有點道理。於是，也不再遲疑，開始動手吃起了餛飩。沒過多久，兩人就吃完了早飯，打著飽嗝，結過了賬，準備起身離開。此時遠處見幾名警察朝這個方向走來，旁邊跟著一人，正是情報二組的吳瑞澤。呂俊輝帶領大家來到這裏之時，吳瑞澤就已經提前被派往就近的警察局那邊進行對接工作。此刻幾名警察按照吳瑞澤的指引，一步步朝著呂俊輝的方向走了過來，呂俊輝兩人同樣迎了上去。雙方見麵之後，走到一邊的角落旁，警長轉過身去，吩咐背著挎包的警察將那塞滿厚厚如賬冊一樣的本子拿出來，開口說道：“呂組長，你好，我是這個區域的警長陳國棟，這幾本冊子裏麵詳細記錄的就是這個區域範圍的人員信息表。你看我們應該從哪個具體的地方開始進行排查呢？畢竟這個區域不算小，我們得有個相對明確的方向。”呂俊輝看了看這個警長，說道：“感謝陳警長的幫忙，我們就從居民住宅區開始吧。”呂俊輝用手一指，就是剛才吃早點時就已經確認好的居民生活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