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打開院落的前門，方有良便從屋內匆匆走出，目光剛好落在剛踏入門檻的穆斌身上，急切地開口：“東家，您回來了。”穆斌點了點頭，轉身鎖好門，“嗯，這麽晚了，你還沒有休息？”“東家，今天發生了這麽多事，一直也沒睡著，剛好您回來了，就出來看看。”方有良的話語中帶著愧疚且低沉。”穆斌聽完之後，由於天色太黑，看不清方有良的臉上表情，開口說道：“方嫂，休息了嗎？如果還沒有休息，那就一起到廳裏坐會，我們聊聊。”方有良急忙回答：“她啊，沒有睡呢，正為今天發生的事鬨心著呢，我現在就喊她一起過來。”穆斌見狀，說道：“那好，你們先去廳裏等我，我去換件衣服就過來。”擔心剛才出去扛屍體被褥沾有血跡，便趕忙去了裏屋。換好衣服後，穆斌走進廳堂，看到方有良夫婦坐在八仙桌旁的長條板凳上，兩人頭低垂著，似乎在嘀咕著什麽。穆斌並沒有打斷他們的嘀咕，而是徑直走了進來，語氣溫和：“方哥、方嫂，這麽晚還不休息，是不是有話跟我說。”劉滿娥此時用胳膊肘捅咕了方有良一下，示意方有良說，方有良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東家，今天發生的事，是我們不對，出了這個事，應該第一時間去特務處通知您，告訴您，我們也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所以害怕...”眉頭微微皺起的穆斌，看到兩人極其不自然的表情，說道：“哦，這件事啊，已經過去了，以後就不要再提了。”穆斌話鋒一轉，聲音變得嚴厲：“記住，在我這裏，同樣的錯誤最好不要犯兩次，如果還有下次，你們全家就直接卷鋪蓋走人。”劉滿娥聽出了穆斌嘴裏雖有怪罪，並沒有處罰，眼睛裏閃過淚光，趕緊接過話說道：“東家，我們知道錯了，我們不會再犯的，感謝東家您的寬宏大量，我們定當儘心儘力，報答東家收留之恩。”“現在這個世道，外敵當前，人命如草芥，希望你們以後要知道，我允許犯錯，但有些錯是不能犯的，記住以後有什麽事解決不了的，第一時間通知我。”穆斌調整了一下情緒，語氣也變得平和。兩口子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眼神中充滿了敬意和畏懼：“知道了，東家。”“既然你們來到我這裏，說明我們有緣，隻要你們能做到聽話，不起異心，雖不能保證你們榮華富貴，但一定能在這亂世中保你們全家平安。”穆斌聲音變得更加柔和說道。兩口子聽完之後，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趕忙跪在地上給穆斌磕頭，砰砰砰的響，“東家，您放心，就衝您保我們全家平安，以後就是讓我去死，我也願意。”穆斌最受不了這個，急忙上前扶起他們，語氣中帶著無奈：“以後在家裏，不許再給人下跪，跪天跪地跪父母，趕緊起來。”兩人相互攙扶著站起身來，還帶著哽咽聲，回答道：“嗯，知道了，東家。”“方哥，方嫂，你們也別哭了，讓孩子看見，還以為我為難你們。我們相處時間還短，日後時間久了，你們就懂了。”穆斌再次寬慰道，“時間也不早了，沒事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方有良扶著劉滿娥說道：“東家，自從來到這裏，我就知道您是乾大事的人，以後有什麽我能乾的，您儘管安排。”穆斌拍了拍方有良的胳膊，發現挺結實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當下就好好的休息，等我不忙了，我再找你合計，回去休息吧。”兩口子相互攙扶著，帶著輕微的嗚咽聲，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穆斌站在廳堂裏，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突然多了一個想法：方有良身體強健，又有一把子力氣，如果好好訓練一番，加以培養，或許未來還真可以派上用場。秋日的清晨，陽光透過樹葉灑在院子裏。穆斌早早地起床，來到院子中央，深吸了一口沒有霧霾的空氣，開始了一天的晨練。隨著動作由慢到快，軍體拳的每一個招式都顯得那麽有力和流暢，拳腳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優美的弧線。練完一套軍體拳，身體已經微微出汗，停下動作，又深呼吸了幾口清晨的空氣。這時，注意到方輝站在不遠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穆斌微笑走過去，蹲下身子，平視著方輝：“方輝，你想學嗎？”方輝的眼睛裏閃爍著期待的光芒，用力地點點頭：“嗯，我想學，像你一樣厲害，以後長大了打鬼子。”穆斌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輕輕拍了拍方輝的頭：“等你長大了，估計鬼子都打跑了。”方輝的臉上露出疑惑，不解地問：“那我學好了，就能保護爹和娘。”穆斌的眼中閃過讚許之色，認真地說：“嗯，學好了，可以保家衛國，保護爹娘，這才是大丈夫所為。”說完，便開始指導方輝做一些基礎的練習，每一個動作都仔細講解，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此時方有良也看到了穆斌正在教自己兒子練習拳術，走上近前，臉上帶著好奇。穆斌也注意到了方有良，笑著說道：“方哥，看你也有一膀子力氣，有沒有興趣和我比劃比劃。”方有良臉上露出猶豫之色，撓了撓頭：“這，東家，不妥吧。我力氣雖大，控製不好，萬一傷到您怎麽辦？不可不可。”穆斌鼓勵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你儘管使用全力，如果我真扛不住，我會主動認輸的。”方有良看到方輝也正看著自己，一種期待的眼神，為了不想讓孩子，深吸了一口氣，脫掉了商議，露出古銅色的肌膚，粗壯的臂膀彰顯著一身氣力，邁步走到穆斌五六步的正麵，眼中閃過挑戰的光芒。穆斌示意方有良出手，就聽到方有良大喝一聲，揮動著那猶如鐵錘般的拳頭，穆斌側身一閃，躲過這一擊，快速右手勾拳，沒敢使用全力，直擊方有良的腰腹部。方有良吃痛，悶哼一聲，但並未退縮，再次揮拳而上。拳頭帶著風聲，呼呼作響，穆斌猶如靈動的猴子，左躲右閃，每次都能恰到好處地避開方有良的攻擊。看準時機，一個掃堂腿，方有良失去平衡，踉蹌幾步，差點摔倒。方有良快速站穩腳跟，再次撲過來，穆斌一個擒拿，牢牢控製住了手臂。方有良奮力掙紮，臉漲得通紅，卻無法掙脫穆斌的束縛。穆斌隨後放開了方有良，兩人又經過幾輪激烈的交鋒，方有良已經氣喘籲籲，喊道：“東家，我不行了，你太厲害了。”穆斌對方有良誇讚道：“你也很不錯，普通人能做到像你這樣的已經很不錯了。”一旁的方輝估計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到兩個大人的交手，眼睛直愣愣的，一言不發，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這時，劉滿娥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此時的氣氛：“吃早飯了，趕緊洗漱去。”聲音中帶著溫柔和催促，仿佛是這個早晨最溫馨的召喚。吃過早飯後，穆斌回到裏屋，換上了一身整潔挺括的中山裝，腳踏鋥亮的皮鞋，手中提著一個較大的行李箱，走到方有良夫婦麵前，語氣平靜的說道：“方哥，我今天要去江北辦點事，估計這幾天不會在家，如果有人找我，請告訴他們，15日左右歸來。”劉滿娥聞言，連忙上前幾步，承諾的語氣：“嗯，知道了，東家，您放心，我們會把家看好的。”穆斌點點頭，轉身出門，便大步流星地走向門外，開車直接去了問渠茶館。茶館外，楊掌櫃精於世故，看到穆斌從轎車下來並出現在門口，立刻迎了出去，臉上堆滿了熱情的笑容：“爺，您來了！”並沒有打算進茶館，而是站在車旁，楊掌櫃開口說道：“昨天晚上有人留了口訊，還是悅來旅社。”穆斌眉頭微微挑起，點點頭，回答說道：“嗯，我知道了。”從口袋裏掏出3個銀元，塞在楊掌櫃手裏，然後轉身開車離去，動作乾脆利落。從問渠茶館到悅來旅社不是太遠，開車十幾分鍾便到了。把車停在了旅社的巷子口，走進旅社，目光迅速掃過旅社大廳，卻未見龍雲飛的身影。走進旅社登記處，把昨天入住以及龍雲飛容貌敘述了一遍，問此人住在哪個房間。登記人員起初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剛要拒絕，就看到穆斌從口袋中掏出兩枚銀元輕輕放在桌上。工作人員看到兩把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快速地把兩枚銀元收好，臉上的不耐煩瞬間變成了諂媚，低聲報出了房間號。聽完之後，穆斌上了二樓，來到房間門口，敲起了之前和龍雲飛講過的暗號方式，門內傳來輕微的響動，隨後門很快就開了。穆斌快速進入房間，關上房門，動作迅速熟練。龍雲飛關切的問道：“那宅子裏都處理好了？”眼神中帶著緊張，仿佛在等待一個重要的答案。穆斌點頭，語氣平靜：“嗯，暫時都處理好了，回頭你找幾個零工，把裏麵打掃乾淨，然後抓緊時間降價出手。”龍雲飛聞言，心中大石落地，鬆了口氣說道：“好的，我今天就過去找人進行清掃，再找掮客把房子賣了。”穆斌此時拍了拍龍雲飛的肩膀，語氣中帶著信任：“我這些時日不在南京城內，你就在旅社安心住著，我大概十五之前歸來，回頭我還有重要的事讓你做。”龍雲飛點頭回應：“知道了！”堅定的眼神仿佛已經做好了準備。穆斌交代完事情後，獨自一人率先離開了悅來旅社，駕駛著轎車去了新寶泰租賃車行。與車行掌櫃辦理交接手續，車行仲掌櫃竟然使用各種套路，以種種理由從穆斌的押金中扣錢。穆斌看到這種人的嘴臉，也懶得與他們過多爭吵，更不想因為這事引人注意，拿回被扣了一小半押金後，便離開了車行。轉身離去時，回頭看了看新寶泰租賃車行的招牌，眼神中閃過冷意，心中已經暗自決定，這筆賬，我給你們記著。在喧囂的街道旁，輕揚手臂，攔下了一輛黃包車，簡短有力地吐出：“浦口碼頭。”車夫是個中年漢子，聽到命令後，眼眸中利落的回應，隨即弓背俯身，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車輪在石板路上發出有節奏的嘎吱聲，拉著穆斌快速融入穿梭不息的街巷與人潮之中。抵達浦口碼頭，穆斌站在江邊，望著滾滾長江，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想起了未來的南京長江大橋和長江隧道，再看看眼前的景象，不禁感歎：為了去一趟江北，仍需要借助渡輪，真是麻煩，不禁讓穆斌感到無奈。買好船票，踏上了前往江北的渡輪。渡輪緩緩駛離碼頭，攪動起的江水，掀起層層渾濁又充滿生命力的浪花。長江之水，在秋日的陽光下更顯壯闊，江麵上波光粼粼，映照著兩岸斑斕的秋色。江麵上，也有不少船隻穿梭往來，貨船載著貨物緩緩前行，漁船在江風中搖曳，漁民們在忙碌著，收獲著秋天的饋贈。穆斌站在渡輪的甲板上，任由秋風輕輕拂過臉頰，帶著幾分涼意與清新。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那麽寧靜而美好，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份寧靜。南京三年後的景象在腦海中清晰浮現，日本軍艦的炮火轟鳴，長江兩岸的守軍在炮火中苦苦支撐，無辜的百姓在戰火中哀嚎，那場慘無人道的大屠殺，讓每一個中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悲痛和憤怒。那份悲痛直擊心靈，如同江水般洶湧澎湃，難以平息。渡輪的汽笛聲在江麵上回蕩，打破了這份寧靜，將穆斌從沉思中拉回現實，看著渡輪漸漸靠近江北的碼頭。江北的景色與對岸的景色截然不同，更加開闊粗獷。碼頭上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繁忙的景象，眼神中再次閃過堅定，每次行動都是新的開始，這次一定要把這筆錢弄到手。穆斌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襟，提起行李箱，步伐穩健地走向船舷，準備下船。下船之後，穆斌腳步未停，迅速掃視四周，目光鎖定了一輛緩緩駛來的黃包車。一招手示意車夫停下，隨後利落地上了車座，“麗島路蒙學巷，請快些。”車夫聞言，腳下生風，黃包車仿佛賦予了生命，靈活地穿梭在江北的街道上。沿途，穆斌細細打量著這片與南京城截然不同的土地，江北的街道寬敞，兩旁的建築雖不及南京那般的精致細膩，卻有一股質樸堅韌的氣息。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也非常熱鬨，展現出一種獨特的市井風情。當黃包車緩緩駛入麗島路時，穆斌的目光更加專注，注意到，這條街相較於其他地方更為幽靜雅致，兩旁綠樹成蔭。車至蒙學巷口，穆斌果斷下車，並未立即前往目的地，而是再次揮手招來一輛黃包車，要求車夫繞著蒙學巷緩緩行駛一圈。穆斌坐在車上，掃過巷內的院落，雖不如主街道那般繁華，卻也有一番風味。古樸的宅院錯落有致，青石板路兩旁偶爾可見幾顆大樹。經過一番細致的觀察後，最終選定了一家位於蒙學巷附近的福安旅社，提著行李箱步入福安旅社，前台的夥計熱情相迎而出，一番詢問與登記後，順利地入住一間乾淨整潔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