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人員順從地闔上辦公室的房門，緊跟在警員身後，走出長廊。刀疤男，一隻手搭在剛被打的腰間，步伐因傷痛而略顯蹣跚，忍著疼痛好奇地問：“杜警官，那位神秘人物究竟何方神聖？連您都對他如此忌憚？”杜任龍聞言，猛地轉身，眼神如刀，聲音冰冷：“閉嘴！管好你的舌頭，不該問的別問，你想找死，我現在就送你上路。”刀疤男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嚇了一跳，立刻噤若寒蟬，氣氛驟然緊張，其餘人也不敢有任何異動，乖乖地跟隨在警員身後。辦公室內，秦安坐在沙發上，正努力用別扭的西裝布料纏繞著受傷的右手，試圖簡單止血，臉上強忍著疼痛，抬頭試探性地問：“大哥，你留我下來是不是關於辦理租界通行證的事情？”穆斌微微點頭，語氣平靜，“那隻是其一，我還有其他事情需要你去做。看你人脈廣布，黑白兩道皆有涉及，所以留你下來。不過做與不做，全看你自己的意思，我絕不勉強。”秦安看著穆斌的眼神，心中暗自思量。回想起剛剛警察對穆斌畢恭畢敬的態度，心中湧起一股熱望。立刻換上諂媚的笑容：“大哥，隻要您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穆斌從桌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紙條，上麵寫著尋人啟事的內容，遞給秦安，“你等會出去把傷口包紮好，就去《民國日報》駐上海辦事處，連續三天發布紙上的內容，務必照做。”秦安左手尚沾有血跡，小心翼翼地用衣角擦拭乾淨，再單手將紙條折疊好放入褲袋中，心中明白這張紙的內容可能是穆斌傳遞情報的一種方式。穆斌看到秦安把紙放進褲袋後，接著問：“辦理租界通行證，需要我的證件嗎？”秦安連忙回答：“不用，不用，隻要您的照片就行，關於名字隨便說一個，其他的我們都會幫你安排好。”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準備好的照片，正要遞給秦安，突然眼神變得冰冷，語氣加重：“這張照片至關重要，務必妥善保管，明天中午我再過來取通行證，記住，千萬別搞砸了，聽明白了嗎？”秦安的左手微顫，聲音有點哆嗦，“大哥，您放心，明天通行證一辦好，我親自給您送過去。”目光掃過秦安仍在滲血的右手，眉頭微皺，似乎閃過不忍，突然感覺自己最近下手越來越狠了。隨即恢複平靜：“好，我靜候佳音。另外，再幫我準備一份公共租界的詳細地圖。”言罷，站起身，徑直走出了辦公室，留下秦安獨自一人。秦安襯衫已被汗水打濕，待穆斌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才鬆了口氣，快速起身，決定立即著手辦理穆斌交代的事情。當穆斌回到自己的客房，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人進來過，快速找到並打開行李箱，看到小皮箱還在，再次打開看到嶄新疊好的美元安然無恙，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上海的秋日清晨，天際初露微光，微風中夾帶著絲絲涼意，街道兩旁的路燈依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穆斌早已起床，洗漱完畢，穿戴整齊，正準備開始今天的行程安排。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打開房門，隻見秦安站在門外，臉上寫滿了疲憊，眼神裏隻有憔悴與猶豫，右手纏著的白紗布繃帶格外引人注目。“秦安，這麽早就來了，快進來吧。”穆斌溫和地招呼道。秦安遲疑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決心，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房間。門被穆斌輕輕合上後，秦安往裏走了幾步轉身，恭敬地遞上手中的租界通行證：“大哥，這是您要的東西，我給您送來了。”接過通行證，輕輕摩挲，眼神中多了些滿意，輕輕拍了拍秦安的左肩：“秦安，雖然你我相識才一天，看你辦事效率真是令我驚訝，果然夠快，辛苦了。”秦安臉上瞬間綻放出諂媚的笑容，“不辛苦，大哥。今日開始，《民國日報》會連續三天刊登您昨天給我的內容。”穆斌聞言，語氣變得更加溫和，“看來我沒看錯人，秦安，這亂世之中，咱們能相遇也是緣分。雖然過去你做事過於偏頗，但你這能力我是認可的。我真心希望你能改過自新，未來我定會送你一場富貴。”聽到這些話，秦安眼眶微紅，激動地點頭：“大哥，我長這麽大，您是第一個這樣勸我的人，我一定洗心革麵，再也不做那些事了。”秦安心中暗自慶幸，眼前這位連警察都要恭敬的人物，竟說要給自己一場富貴，這無疑是天大的機會。突然，秦安似乎想起了什麽，從腰間抽出一份精心折疊好的地圖遞給穆斌：“還有這份租界地圖，上麵詳細標注了所有街道巷子，希望能對大哥有所幫助。”穆斌伸手接過地圖，展開仔細觀看，看秦安也更加順眼，於是讚賞道：“秦安，你真是有心了。有了這份地圖，完成我的工作就更加周全了，隻要你是真心實意地改過，好好做人，我自然會儘力照顧你。”秦安此刻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感激，連連鞠躬致謝，承諾自己定會徹底改變，隨後便滿懷希望地離開了穆斌的房間。穆斌輕輕關上房門，目光落在手中的上海租界地圖上，攤開地圖，細細琢磨一番，審視著外灘地圖的街道。片刻後，滿意地將地圖折疊好放入行李箱的夾層。再次環視房間的四周，確認沒有遺漏任何物品後，便提起行李箱打開房門，走向飯店大廳，非常順利的完成退房手續。剛踏出飯店的門檻，一輛轎車的車門緩緩打開，秦安滿臉笑意地迎了上來：“大哥，我知道您剛到上海，肯定有許多緊急且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我特意在這裏等候著您。”穆斌感受到了眼前秦安的熱情，便沒有拒絕，而是將行李箱和自己一同進了後車座。秦安看到此景，則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對司機簡短吩咐道：“開車。”，車子便緩緩啟動。司機卻突然問道：“秦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裏？您還沒告訴我目的地呢。”秦安聞言，立刻轉身望向穆斌，笑問道：“大哥，您這是要前往租界的哪個地方？”穆斌簡短明了地回答：“外灘。”司機聽後，立刻駕車向黃浦江與法華路的檢查關卡駛去。這時，穆斌開口問道：“秦安，過關卡時是否需要檢查隨身攜帶的物品？”秦安點頭回應，隨即解釋道：“外灘那邊進租界，查得緊，租界裏的鬼佬怕有人攜帶槍支彈藥進去，可能會對那些鬼佬構成威脅。大哥，您不必擔心，雖然我們的車不能進入租界，但我親自陪著您過關卡。”穆斌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秦安一番，然後說道“那就勞煩你了。另外，我想請你幫忙多弄幾張租界的通行證，辦理的費用我照樣付給你，不會讓你白忙活。”秦安爽快地應道：“小事一樁，大哥需要辦理幾張？給我個數，辦理通行證給到工部局的手續費和好處費，可真不少，他們的胃口大著呢。”言語間有些無奈，卻透著江湖義氣。穆斌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隨後便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為接下來的事情養精蓄銳。此時的上海，已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繁華大都市，吸引著無數懷揣夢想的落魄者前來淘金，然而，真正能在這裏站穩腳跟、闖出一番天地的，終究也隻是少數。不多時，轎車便抵達了關卡，秦安脖子上掛著顯眼的繃帶，率先下車，為穆斌打開車門，並忙前忙後地引導穆斌走向關卡，卻引來了關卡人員的注意。關卡的檢察人員都對秦安十分熟悉，紛紛與秦安打招呼，其中一人笑著問道：“秦爺，今兒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哎喲，您這是怎麽了，還掛彩了？”秦安用左手禮貌地將穆斌介紹給關卡檢查人員，說道：“這是我大哥，第一次來上海，需要去租界處理一些事情，麻煩你們儘快放行。”另外一個檢查人員提醒道：“秦爺，這樣做不合規矩，萬一出了什麽事，可不好辦。”秦安趕忙走到穆斌身邊，說道：“大哥，麻煩你把通行證給我，給他們檢查一下。”穆斌隨即從口袋裏掏出通行證交到秦安手中，秦安接過通行證走向關卡。秦安把證件交到其中一人手中，隨即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大洋，塞進說話人的手中，說道：“這樣應該合規矩了吧。我和大哥真有急事要處理，就不在這耽擱了。”隨手就把通行證拿了回來。秦安向穆斌招招手，然後用左手抬起欄杆，示意穆斌可以通行了。關卡上的那些檢查人員似乎對秦安的慷慨並不感到驚訝，目光都集中在那些銀元上，並沒有人去阻攔秦安，任由他們兩人順利通過。畢竟，秦安是眾所周知的通行證非法辦理者，名聲和手段，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穆斌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跟著秦安，順利通過了關卡，來到了公共租界。進入租界後沒多久，隨著秦安的一聲吆喝，兩輛黃包車迅速停在麵前。穆斌、秦安各自登上一輛車，伴隨著車夫穩健有節奏的步伐，開始向外灘進發。穆斌的視線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街道上，男子們普遍身穿長衫馬褂，袖口微卷，露出一截潔白的裏襯，頭戴瓜皮帽或禮帽，展現出一種獨特的儒雅氣質。女士們則身穿裁剪合體的各式旗袍，高開衩的設計讓步履更顯輕盈，搭配著精致的中低跟皮鞋，身姿曼妙，發髻高挽，儘顯東方女性的婀娜與溫婉。沿途，租界內的西式建築與中式庭院巧妙融合，仿佛是東西文化的交融，西式的洋行、銀行、百貨公司鱗次櫛比，招牌上的洋文與漢字交相輝映，彰顯著這座城市的國際化。小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推著滿載貨物的手推車，在人群中靈活穿梭，向路人展示著各式各樣的貨物，吸引著路人的目光，為這繁華的街景增添了幾分市井氣息。隨著黃包車抵達外灘，眼前的景象愈發開闊。外灘的建築群巍然屹立，高聳的鍾樓，精致的石雕與羅馬柱、巴洛克風格的雕花相互映襯，紅磚綠瓦間流露出濃鬱的異國情調。黃浦江畔，貨輪與舢板穿梭不息，波光粼粼的水麵映照出這座城市的繁榮與活力。穆斌凝視著這一切，心中非常清楚，全麵抗戰一旦打響，眼前這片繁華之地，是唯一難得的避風港。隨著黃包車穩穩地停在外灘一家典雅的法國餐廳前，兩人下了黃包車，秦安遞給兩個車夫應有的車資。秦安緊隨其後，眼神注視著眼前的穆斌，穆斌並未對秦安多做解釋，隻是淡淡開口：“秦安，以後不必稱呼我大哥，這一路觀察，從剛剛你對待車夫的態度讓我看出，足以證明你本性未泯，並非全無善良，從今往後，你直接稱呼我穆斌便是。”秦安一時語塞，隨即脫口而出：“不管你怎麽說，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的大哥。”穆斌輕歎一聲，不再爭辯，感覺被膏藥給粘上了，轉而說道：“我現在有些私事需要處理，你就在這餐廳用餐，不必顧慮花費，隨意點你喜歡的，待我事畢，自會前來尋你。”秦安抬頭，目光落在那家名“紅房子西菜館”的餐廳名字上，心中明白這裏消費不菲，便急忙說道：“大哥，不必如此破費，我隨便找個地方吃點就好。”穆斌知道秦安是出於為自己省錢的考慮，便用堅定的語氣命令道：“你是大哥，還是我是大哥？你跟我進去，想吃什麽就點什麽，想喝什麽就喝什麽，等我回來結賬。”秦安心中五味雜陳，突然想到昨晚穆斌因為500大洋購買通行證都不舍得，把我傷成這樣，卻讓我在這家上海灘頂級餐廳隨意消費，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但在穆斌的堅持下，秦安隻能硬著頭皮，走進了餐廳。穆斌見到秦安已經進入餐廳，便再次招手叫來一輛黃包車，秦安透過窗戶目送穆斌乘車離去，知道自己什麽都做不了，隻能靜待穆斌歸來。不久，穆斌便抵達了渣打銀行大廈，直接步入銀行大廳，向工作人員展示了保險櫃的鑰匙，銀行人員一眼就認出鑰匙，立刻意識到眼前這位是最尊貴的客戶，非常禮貌引領穆斌進入了銀行後方的貴賓室。踏入裝飾典雅、氛圍靜謐的貴賓室，穆斌被引領至一張柔軟的沙發上落座。工作人員輕步上前，手捧著一套茶具，置於穆斌麵前的茶幾上，茶香嫋嫋升起，伴隨著其溫婉的話語：“尊敬的貴賓，請品嚐這杯特選的香茗，我們的經理即刻便到，請您稍等。”言罷，以一個優雅的轉身，悄然隱入門後，留下的是恰到好處的微笑與無儘的遐想。幾分鍾後，一個身著筆挺西裝、氣宇軒昂的外籍男士，步伐穩健步入房間，伸出右手，以略顯生澀的中文表達著敬意說道：“先生，您好！我是保險櫃部門經理本傑明，很榮幸能為您服務。”眼神中透露出的是專業與熱忱。穆斌與本傑明握手時，用一口流利的英語與其交流，讓本傑明感到詫異，很快恢複了平靜。隨著本傑明的引導，穆斌穿過一道較為隱蔽安全門，兩旁站立著兩名身著製服、神情嚴肅的武裝保衛人員。來到一個巨大的保險櫃室，牆麵上整齊排列著數百個銀光閃閃的保險櫃，本傑明禮貌的伸出手：“先生，請您出示您的鑰匙。”穆斌從懷中取出一把古樸的鑰匙，雕刻著複雜的編碼，本傑明仔細核對後，將鑰匙恭敬地遞回，隨即解釋道：“請您稍等片刻，我將為您準備相應的開啟鑰匙。”不久，本傑明手持一把類似同樣的鑰匙返回，穆斌跟著本傑明來到指定的保險櫃前，本傑明微笑著示意穆斌同時插入鑰匙，隨著兩聲清脆的“哢嚓”聲，厚重的保險櫃門緩緩開啟。“先生，這裏就是您的私人保險櫃，請隨意使用，我在外麵等候您的指示。”本傑明的話語中充滿了尊重與距離感，剛剛好保持了服務的界限。穆斌點頭致謝，本傑明則已走向門外，靜靜地站在一旁，隨時等待著穆斌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