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上海虹口租界(1 / 1)

下午的陽光透過雲層縫隙,灑在外灘這片區域,穆斌、秦安兩人從“紅房子西菜館”付完賬後,緩緩走出,身影在光影中交錯,沿著江邊行走,感受著黃浦江畔的微風。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叫了兩輛黃包車,車身隨著車夫的腳力輕輕搖晃,隨著車輪的滾動,逐漸向東深入,即將行至吳淞江路附近時,一隊日本海軍陸戰隊士兵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如同銅牆鐵壁般矗立在路口,封鎖了去路,隻允許日本僑民通行。迅速示意車夫改道,黃包車靈活地拐進了閘北的小巷,來到一家看似不起眼的服飾店內,穆斌、秦安換上了質地優良的男式和服,踏著木屐,在鏡前調整著服飾。秦安雖然換上了和服,但緊張的情緒依舊難以掩飾,動作也略顯笨拙,努力模仿著穆斌的每一個動作。兩人瞬間化身為普通的日本旅人,融入到租界的人群中,學著日本人大搖大擺行走著。再次來到HK區,這裏與外灘的繁華形成了鮮明對比,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與壓抑。穆斌的眼神在人群中穿梭,腦海中不斷回憶著那份日文情報,每一個標注的位置都在楊樹浦路與黃浦江之間。當穆斌的目光落在楊樹浦路與多倫路口交叉處的那棟顯眼建築上——“海軍司令部”,軍旗插在建築頂層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宣告著某種不可一世的權威。於是停下自己的腳步,仔細端詳時,心中暗自吃驚,眼前“海軍司令部”就是一個的防禦工事,牆麵厚度接近1米,明顯堅固異常,穆斌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如果日本再次發動淞滬戰爭,這裏將是日本軍艦登陸的區域。在日租界內,兩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巡邏的日本士兵,沿著黃浦江向東行進,巡邏的密度便越大。穆斌注意到遠處楊樹浦路東口岸處設立的檢查點,那裏駐紮的士兵更加警惕,不允許任何日本僑民通過。穆斌輕輕拉了拉秦安的衣袖,示意向西折返。秦安一路上默默地跟在穆斌身旁,目光不時地投向穆斌,試圖從穆斌的臉上尋找答案。當穆斌突然停下腳步,秦安的心中一緊,低聲問道:“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裏?”穆斌看向前方,遠處幾個身穿巡捕房製服正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一眼就認出了穿警長服飾的趙正清,穆斌正在思考如何回避眼前的困境時,就看到趙正清等人拐進了一家賭坊。全身已被冷汗浸濕的穆斌,才意識到自己今天大意了。當初趙正清殺害李國華,竊取情報,就已經證實了他在為日本人乾活。同時趙正清的綜合實力也不弱,日本人需要中國有實力的人當漢奸,肯定會安排好趙正清,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出現,這個情報要儘快通知南京站。再從趙正清身邊的幾人來看,應該就是跟著他一起叛逃的舊部,穆斌迅速作出決定,低聲對秦安說道:“我們得立刻離開這裏。”秦安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到穆斌眼中的緊張,便知事態緊急,快步走向吳淞江口區域,攔下黃包車,向著閘北關卡疾馳而去。通過閘北關卡,穆斌、秦安兩人離開了那充滿束縛的公共租界,夜幕漸漸降臨,華燈初上,兩人換回了平時的著裝,秦安領著穆斌回到了華界飯店。在上海,秦安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地頭蛇,給穆斌安排了豪華套房,穆斌也沒有拒絕。晚餐過後,穆斌把秦安留在房間內,氣氛略顯凝重。穆斌從抽屜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疊厚厚的美元,遞給秦安,說道:“我給你拿一萬美元,回頭我再來的時候,幫我辦理20張公共租界的通行證件,剩下的就當我給你的醫療費。”秦安手微微顫抖,眼睛裏閃過驚訝和感激,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哽咽著說:“大哥...這錢也太多了。”穆斌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中既有無奈也有期許:“秦安,這上海龍神混雜,你若繼續用你的方式生存,我不攔你,但切記,不可再欺壓無辜。若我下次再來,發現你依舊如此,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說著將一疊美元塞進秦安的手中,動作中帶著一定的力道。秦安本想再次推辭,看到穆斌堅決的眼神,最終還是緊緊地握住了那疊美鈔,鄭重地承諾道:“大哥,您放心,我一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拍了拍秦安的肩膀,穆斌眼神中帶著鼓勵:“好,我明日一早就回南京,你在這裏,做人做事,保持低調,切莫張揚,多留意上海租界內外幫派的變化,不要參與任何幫派間的事務,記住了嗎?”秦安聽到穆斌給自己安排工作,臉上洋溢著被信任的喜悅,用力點頭說道:“嗯,我記住了,大哥。”穆斌又看了看身材臃腫肥胖的秦安,本想再多說幾句,提醒他的身體過於肥胖,最終還是忍住了。望著秦安的身影離開房間,獨自一人的穆斌躺在床上,思緒萬千,想到今天無意間發現趙正清的身影,他的存在,對未來潛伏上海的軍統、中統還是地下黨來說,都個巨大的隱患。明日回到南京第一時間把趙正清在日租巡捕房當警長的事情匯報給站長,不管站長如何決定,趙正清必須死。清晨的華界飯店,穆斌的身影在微光中匆匆掠過,沒有絲毫停留,直接踏上了最早一班回南京的列車,車輪滾滾,窗外勾勒出一片平原的景色。中午時分,列車緩緩駛入南京站,穆斌走出車站,未做片刻停留,直奔國立中央大學而去,心中默念著今日是南京建築師協會成立,不想錯過這個結識建築界精英的機會。然而,趕到校園大禮堂時,會議早已散場,隻餘下幾人依然討論著上午的會議。穆斌站在空曠的大禮堂門口,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手提著行李箱,四處張望,在路過的人眼中,顯得格外醒目。經過的人都誤以為是遠道而來,隻為加入這南京建築師協會,成為其中一員。這時,一位身穿舊灰色長衫的男子悄然向穆斌靠近,衣物的磨損難掩其不凡氣質,眼神中帶著好奇:“你好,你也是來報名加入南京建築師協會的嗎?”穆斌隨即退後一步,打量著眼前這位不速之客,隨即微笑回應:“實不相瞞,我是為南京城未來規劃而來,也希望能借此機會結識幾位誌同道合的建築師朋友。我打算在南京城外建廠,需要有建築師幫忙籌建規劃。”穿長衫的男子,眼中閃過光亮,自我介紹:“在下趙春和,師承梁思成,早年求學在東北大學,後因時局動蕩輾轉至武漢,得知南京有此協會成立,特意趕來,不料還是錯過了時機。”言語間帶著些許遺憾。正當兩人交談之際,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這麽巧,你怎麽會在這裏?”穆斌轉身,隻見張悅笑語盈盈,身旁站著一位身材魁梧英俊的男子,正以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穆斌禮貌地回應:“看來我們還是很有緣嘛,能在此處相見。”目光在張悅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轉向張悅身邊的高大男子。張悅挽著男子開口介紹道:“這是我大哥張遠,”然後又把穆斌介紹給張遠,“這就是夜總會陪我喝酒的人。”穆斌心中微動,向張悅點頭示意後,放下手中的行李,轉而向那男子伸出手:“您好,我叫穆斌。”張遠的眼神更加複雜,有好奇也有戒備,伸出手與穆斌輕輕一握,簡短地自我介紹後,不再多言。穆斌知道眼前的張遠是宋子文的大舅子,身份非同一般,心中卻在盤算著如何利用這次機會。張悅打斷了穆斌的思考:“穆斌,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穆斌尷尬地笑了笑,回答:“我是來參加南京建築師協會成立的舉辦儀式,可惜還是來晚了。”張悅的笑容更加燦爛,好奇地問道:“你也是建築師?”穆斌搖搖頭,解釋道:“我不是,我是想通過這次舉辦儀式,來了解南京未來城市的規劃,順帶結識一些建築師。”張遠聞言,問道:“你既不是建築師,要了解南京城市規劃乾什麽?”“我正計劃在南京西城外建立一家醫藥化工廠,買地重新規劃建設,急需有經驗的建築師來協助幫忙。”穆斌解釋道。一旁的趙春和看到穆斌幾人交談甚歡,又不好插嘴,隻好悻悻離開,這一動作被穆斌及時發現,趕忙攔住趙春和,說道:“趙兄,您請留步,不曾想在這裏遇到故人,才有所怠慢,您不用放在心上,我還有要事與您相商,請等我片刻。”趙春和從穆斌恭敬的話語中,看到了誠意,也不好離開,淡淡的說道:“那好,你們先聊,那邊有一座涼亭,我在那邊等你。”說完就朝著涼亭方向走去。穆斌回應道:“趙兄,稍等片刻,我隨後就來。”張悅自信的說道:“我哥是南京建築師協會第一任會長,你有什麽需求隨時來找我們。”張遠接過話說道:“回頭你把土地規模圖紙,有什麽具體要求告訴我,我幫你找幾個建築師規劃規劃。”穆斌非常熱情地感謝道:“好的,好的,非常感謝,等把土地購買好了,到時候再來叨擾您。”張遠還是很有禮貌地回應了穆斌,張悅此時打斷張遠的話,插嘴說道:“那你什麽時候有空啊,回頭我請你一起喝酒,我還想與你多聊聊,聽聽你那些稀奇的觀點見解。”穆斌笑著回應道:“等我把手中的事務處理好了,就去找你,可好?”張悅像個小孩子一樣,說道:“一言為定。”張遠聽到妹妹邀請眼前的人喝酒,眉頭緊蹙,趕忙說道:“回頭帶上我,聽小妹時常誇讚你,我也想聽聽。”穆斌知道眼前的張遠擔心自己妹妹吃虧,才說出這樣幼稚的話,點頭同意說道:“好的,那邊還有一位朋友在等候,今日就此別過,回頭前去請教。”張悅依然笑著說道:“說話算話,記得來找我。”隨後挽著張遠的胳膊離開。穆斌目送兩人離去,知道張遠隻是出於禮貌,並沒有真正把自己放在心上。“慶紅,快看那邊,那不是穆斌嗎?剛才和旁邊那位女生聊得挺歡呢。”朱燕邊說邊指著不遠處的穆斌,同時帶著戲謔。穆斌聽到有人說自己的名字,猛地回頭,臉上閃過尷尬的紅暈,拎著行李箱快步走向鄒慶紅近前,正要開口解釋,卻被朱燕搶先一步,聲音裏帶著明顯的不悅:“沒想到啊,穆斌,之前還覺得你挺靠譜的,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幸好沒把慶紅介紹給你認識。”鄒慶紅眉宇間流露出失望之色,輕聲說道:“別說了,本來就不相識,沒必要深究,走了。”聲音平靜,透露著距離感。穆斌心中一緊,知道自己必須解釋清楚,拎著箱子的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度,臉上的表情認真又焦急:“我是來參加南京建築師協會成立儀式的,因為遲到錯過了,之前和那女子有過一麵之緣,就多說了幾句,我們真的不熟。”話語中滿是誠懇。朱燕聽完,嘴角勾起冷笑:“不熟?你當我們兩個是瞎了嗎?”鄒慶紅輕輕挽起朱燕的胳膊,轉身欲走,聲音中帶著決絕:“走了,你再不走,我走了。”穆斌此時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臉色漲紅,脖子上的青筋隱隱跳動,一時語塞,仍不甘心繼續解釋道:“請一定相信我,你看我拿著行李就知道。”朱燕此時注意到穆斌手裏的行李,再看看穆斌滿臉通紅誠懇模樣,心中不禁動搖:“慶紅,你看他如此認真,應該沒撒謊。”鄒慶紅終於開口,“你和她熟不熟,與我們何乾?”這句話像是一句重錘,擊中穆斌的心,聽出了其中的怒意,更加著急地說道:“是,是,是不關你們的事,但關我和你的事啊,要我怎麽說,如何做,你們才能相信我呢?”朱燕一旁幫襯道:“慶紅,或許真有什麽誤會。”穆斌見有所轉機,趕緊轉移話題,試圖緩解緊張的氣氛說道:“朱燕,謝謝你的信任,請問你們是哪屆什麽專業的?”朱燕淘氣地眨了眨眼:“不告訴你,你自己慢慢找吧。”鄒慶紅雖未直視穆斌,眼神中似乎多了審視,似乎在尋找著某種答案。穆斌感到無奈,輕歎一聲,誠懇地說道:“好,我下次再來學校一定能找到你們,希望到時候能有機會一起共進晚餐。”“等你找到再說,到時候還要看慶紅心情如何,再做決定。”朱燕笑著說道。鄒慶紅卻不再逗留,淡淡地說:“走了,哪來的那麽多話。”鬆開朱燕的胳膊,自己轉身先行離去。朱燕看到鄒慶紅離開,又看到穆斌臉上的落寞,趕忙說道:“下次記得來找我們啊,我們是文學院的。”眼神中帶著俏皮。穆斌望著鄒慶紅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臉上露出苦笑,同時心中感到一陣失落,看出了鄒慶紅眼中的警惕,知道這個誤會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解釋清楚的,隻能等到合適的時機,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與她接觸來澄清誤會。轉身走向涼亭,看到趙春和正坐在亭中長椅上,四處張望,此時見到穆斌到來,臉上隨即也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