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不可再留(2 / 2)

林牧的眸光沉了下去,想起自己查到的事情,心裏莫名的沉重起來。

正在此時,外麵傳來消息,卻是叛賊雲挽月被抓,如今正被押著去往天牢。

原來,雲挽月一直不醒,李修不免著急起來,在出外為她請大夫時,雲挽月逃出了李府——

她寧肯被抓進天牢也不要呆在李府,更不願意被李修帶去北境。

她還要想辦法救祁蘅!

外麵到處都是抓捕她的官兵,雲挽月一現麵,立刻就被抓了!

得到消息的林牧,也隨看熱鬨的人群來到了長街上,看著被押著往天牢而去的雲挽月,心裏諸般不是滋味,眉頭緊緊皺起。

身邊看熱鬨的百姓都在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都說雲挽月的父親、前太守雲津四年前就是通敵叛國而死,如今女兒又走了父親的舊路,也做了叛賊,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更有人說,這個雲挽月就是因為報複當年朝廷處決了她的父親,才會迷惑了祁世子,鼓動祁家叛變……

眾說紛紜,越說越離譜,聽得林牧心裏像堵了一塊石頭,很是難受……

被抓捕的雲挽月並沒有被關進天牢,而是直接被帶到了承乾宮,帶到了慧成帝麵前。

承乾宮雲挽月曾經來過很多次,並不陌生,但如今再次來到這裏,她心裏卻是一片陌生,神情淡然,看著高高端坐著的一臉冰寒的慧成帝,眉目間沒有一絲懼意。

她木然的朝慧成帝拜下,冷聲道:“民女雲挽月叩見皇上!”

剛剛小產的她,麵容蒼白,神情憔悴,曾經那雙最是波光流彩的秋水明眸也失去了光亮,一片死寂。

看著她的樣子,原本一腔怒火的慧成帝神情一滯,心口卻是突然窒緊起來!

四年前,當慧成帝時隔十九年再次見到瓊妃時,她那時的樣子,正是和雲挽月現在的樣子一般無二!

那時,雲津在牢房自儘而死,瓊妃傷心悲痛不已,心裏明白雲津是因她而死,無儘的愧疚讓她生不如死,那木然絕望的神情與如今的雲挽月一模一樣。

見此,慧成帝腦子裏不可抑止的再次想起瓊妃,心裏的怒火消散開去,更是無端的生出了一絲心痛與不舍。

臉上的神情雖然還是冷的,慧成帝的眸光卻是緩和下來,示意於仁去扶雲挽月起身。

於仁跟在慧成帝身邊幾十年,早已活成了人精,而且他對慧成帝與瓊妃之間的事一清二楚,更是知道慧成帝對瓊妃無法忘懷的感情,所以,愛屋及烏,眼前這個像極了瓊妃的雲挽月,自是能夠得到慧成帝格外的厚愛。

他恭敬的上前去扶雲挽月,輕聲道:“雲姑娘起身回話吧。”

然而,於仁的手剛剛碰到雲挽月的手,卻是眉頭一皺——

雲挽月的身子竟是滾燙,麵色蒼白中帶著青色,一看就是高燒著的形容!

借著於仁的手,雲挽月艱難的爬起身,不等慧成帝開口相詢,已是顫聲開口道:“皇上,祁蘅從無反叛之心,一切都是因為祁譽在我身上下了毒藥,拿我和腹中孩子的性命逼他造反……若是他不答應,就拿不到祁譽手裏的解藥……一切都是因為我,祁蘅他從沒想過要叛變的,求皇上明察……”

聽到他的話,慧成帝倒是有幾份明白過來,當日祁蘅在城祁上劫持自己,為何在最後又放過了自己。

然而,慧成帝想殺祁蘅並不是單單是因為那日的叛亂,更多的原因是他胡狄大皇子的身份和寧妃之間的奸情,還有他久久不肯交出的兵符。

所以,那怕慧成帝相信她所說一切都是真的,心思也沒有絲毫的變動,沉聲開口道:“兵符呢,可在你手裏?”

“若是見到兵符,陛下是放他一條生路,還是——要他性命?”

單薄的身子站在空曠的大殿中央,雲挽月抑住身上的陣陣寒意,眸光無畏的看著高高在上的君王,毫不遲疑的問道。

聞言,慧成帝眸光再次沉下去,冷冷道:“他所犯之事,不止叛亂一件,所以……”

“皇上,祁蘅雖然是胡狄人,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承認他的身世,也沒想過回去胡狄,更不會幫著胡狄對付大庸。而他與寧妃之間,更是清清白白,沒有一絲苟且,求陛下看在他為大庸征戰數十年的功勞上,饒了他一命吧……”

情急之下的雲流雲,再加上高燒的難受,讓她竟是忘記規矩,公然打斷了慧成帝的話。

慧成帝並沒有計較她的犯上之過,而是涼涼道:“他不承認身份,可胡狄王會承認,胡狄王會向天下宣告大庸第一良將祁蘅是他們胡狄的大皇子,到最後,那怕他不認也得認。”

“而他與寧妃之間是否清白,你又如何做得了這個保證?”

慧成帝的話讓雲挽月反駁不出來了,而他話語裏的意思,已是擺明不願意再放過祁蘅了。

雲挽月全身如墜冰窖,心裏一急,腦子越發的昏沉暈眩起來。

看著她惶然不安的樣子,慧成帝道:“若兵符真的在你身上,你交出來,朕可以饒你無罪!”

她慘然一笑,絕決道:“若是陛下不答應放過他,兵符我不會交出來的。”

她毫不遮掩的抗旨與相挾,終是徹底激怒了慧成帝。

重重一掌擊在龍案上,慧成帝狠聲道:“雲挽月,你有何資格同朕講條件!別以為你是瓊妃的女兒朕就不會殺你!”

“若是我的命能換他一命,求皇上殺了我吧!”

雲挽月再次在冰涼的金磚地麵上跪下來,朝慧成帝磕頭哭求道:“皇上,祁蘅從未有過冒犯您的心思,對大庸更是忠心耿耿,皇上為何就不願意饒他一命呢……”

“胡狄這些年發展迅猛,若是再多出一個祁蘅,後果不堪設想……朕考慮的是大庸的萬裏江山和百年基業,所以,不論你交不交出兵符,他都必須死——隻是死法的輕重痛苦程度罷了!”

看著跪在下方哭到失聲的女子,慧成帝臉色再次凝滿冰霜,終是向她表明了自己堅硬的態度。

聞言,雲挽月最後的一絲希翼破滅,漆黑的瞳孔裏失去了最後一絲光亮,喉嚨一甜,倒在了地上。

見她吐血昏厥,慧成帝不覺從龍椅上站起了身,怔愣片刻後,終是讓於仁帶人將她搬進了後麵的偏殿,為雲挽月招來太醫。

太醫看過後,告訴慧成帝,雲挽月剛剛小產,又心神受損,外加高燒不退,病情嚴重……

慧成帝負手站在窗前,聽完太醫的稟告後,心裏莫名的堵塞,悶聲道:“你們儘心救治吧……”

“父皇可是心軟了?”

慧成帝話音未落,榮清公主從屏風後麵轉過來,親手執壺為慧成帝倒好茶送到他手上。

見是她,慧成帝凝重的麵容鬆馳片刻下來,歎息道:“終歸是故人之女,並且剛剛沒了孩子,父皇總不能見死不救。”

榮清麵容上掛著最溫和的淺笑,道:“女兒就知道父皇是這天底下最心善之人。既然她已承認那兵符在她身上,等下她醒來,父皇打算如何處置她?”

慧成帝蹙眉思索片刻,緩緩道:“若是兵符真在她身上,父皇也不便為難她,畢竟她隻是一介小小的女流,如今還重病在身——你不是與她是好友嗎,等她醒來,不如你好言勸勸她,讓她主動交出兵符,父皇赦她無罪!”

聞言,榮清公主狹長的鳳眸裏寒芒一閃而過,她扶著慧成帝到軟椅上坐下,麵露擔心道:“父皇,雖然挽月是女兒的好友,但關乎到大庸的江山社稷,女兒心底有些擔憂,還是要告訴給父皇——畢竟,這可是關係到咱們大庸的萬千秋業。”

見她說得嚴重,慧成帝沉聲道:“你說。”

榮清蹙眉緩緩道:“挽月雖然隻是一介小小的女流,可她身邊的勢力卻錯蹤複雜,不容小覷,更不可輕視。”

“她不單與胡狄國的蕭太子關係交好,更是與那北鮮大皇子有著幾年的主仆深情。而如今大庸、胡狄、北鮮三國鼎立,這兵符若是被有心人從她身上騙走,抑或是她心懷憤恨,主動拿出兵符與任意一國聯盟對付大庸,後果不堪設想——父皇可不要忘記了,她一直對她父親之死耿耿於懷,若是再加上祁蘅的性命,指不定她會如何反了大庸。”

冷汗不自禁的就從慧成帝的額頭沁出,握茶杯的手不由收緊。

慧成帝眸光裏湧現殺氣,咬牙冷聲道:“如此,此女不再可留!”

第二日的清晨,雲挽月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了晨曦間的第一道霞光!

深秋的霞光籠在一層如紗的白霧裏,帶著一絲的朦朧,分外的美。

阿娘曾告訴她,看見這麽美的霞光,預示著會有好事發生。

可是,看著身下高高的木架和重重堆砌的柴火堆,雲挽月知道,阿娘這一次的話卻是錯了。

這,或許是她看到了最後一個霞光了……